第17章 笔墨伺候

“夫子责罚？”

朱熹文听了陈景舟的话，扑哧一笑：“在这丙班，只要我朱熹文不想让人知道，就没有什么事能传到夫子耳朵里去！”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几个小跟班同学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陈景舟目光一凛，迅速向后撤步，躲开了率先袭来的一拳……

他自幼练跆拳道，又有在山中打猎的经验，身手敏捷，虽然面对几人围攻。

但并不慌乱，抬脚侧踢便解决一人，随后一个闪身贴近另一人，手肘狠狠撞在对方腹部，那人“哇”地吐出一口酸水，捂着肚子瘫倒在地，抽搐着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朱熹文看着陈景舟三两下就撂倒自己的跟班，轻蔑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折扇一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有点意思。”

“喂，新来的，身手不错！不如跟着我混，以后在书院横着走，保准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陈景舟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挑眉道：“跟着你当狗腿子？抱歉，我这双手只握笔杆子，不捧别人臭脚。”

他目光如炬，直视朱熹文：“若真想让我服你，就用真本事说话——敢不敢比一比文采？你赢了，我任你差遣，但要是输了……”

他故意拖长尾音，“你就当众喊我三声‘大哥’，以后跟我混！”

“你！”

朱熹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折扇重重敲在掌心：“狂妄自大，真以为会两下花拳绣腿就了不起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围观的同学们“哗”地炸开了锅。

人群中，陈二河挤到前排，幸灾乐祸地大笑：“陈景舟，我看你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朱兄的文采连夫子都赞不绝口，去年院试还拿了魁首，你拿什么比？我看你等会儿怎么哭着求饶！”

“不必多说！”

朱熹文扯着嗓子吼道，一把推开上前劝阻的同窗：“笔墨伺候！今日定要让这乡巴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眨眼间，两人要比试的消息就传遍整个书院。

两人被众学子簇拥着来到了文会堂，连几个在休憩的夫子也放下手中的书卷踱步过来。

文会堂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人书案上。

朱熹文折扇轻点，指向院中沙沙作响的竹林：“听着！风过竹林，千竿斜。”

话音刚落，满座学子便陷入沉思。

陈景舟稍加思索，便蘸墨在宣纸上快速续出下联：“雨打茅庐，一灯明。”

字迹未稳，陆夫子已快步上前，眼睛里满是欣赏：“好个‘茅庐’‘一灯’！以茅庐喻寒门，一灯喻自己，暗含青云之志，对仗工整，意境又深远！”

陈景舟转头看向朱熹文，他握着折扇的手青筋暴起，他确实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对出来。

“休要得意！”

朱熹文一脚踢开脚凳，震得地上的砚台“哐当”作响：“你不过是凑巧罢了！”

“听着，《论语》有云‘学而优则仕’，你一介草民，不知你如何解这‘优’字？”

朱熹文故意拈出儒家经典，眼中闪过算计——在他看来，山野出身的陈景舟必定没受过正统的经史教育。

“优者，乃通经致用，强调的是个人的道德修养、学问追求以及为仁之道，与你口中的‘草民’身份有何干系？”

陈景舟站起身来，袍角扫过桌案带起一片墨香：“昔年贾谊不过洛阳少年，却能著《过秦论》针砭时弊，王充出身市井，亦敢作《论衡》……”

“诡辩！”

陈景舟还没说完，又被朱熹文强行打断：“你简直是强词夺理！圣贤之言岂容你曲解！”

“曲解？”

陈景舟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高声道：“孔夫子说‘有教无类’，门下子路原是野人，冉求出身微末，却都能位列七十二贤！你口中的‘草民’，在夫子眼中皆是可塑之才……”

陈景舟猛地抓起案上的毛笔，笔尖指向朱熹文鼻尖：“倒是你，拿着祖宗余荫当虎皮，守着几本旧书断章取义，这才是真正的亵渎圣贤！”

陈景舟这番激情昂扬的话，满堂哗然。

朱熹文脸色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句：“你……你诡辩！”

“最后一局！”朱熹文指向案上的黄历，今日‘谷雨节’，咱们就以此为题，限时一炷香！”

他暗自得意，自己早已作好的半阙《谷雨颂》辞藻华丽、用典精妙，定能一举制胜。

文会堂内寂静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簌簌声，朱熹文已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满半幅，时不时斜睨陈景舟，折扇轻摇间藏不住得意。

围观学子交头接耳，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陈二河更是扯着嗓子嚷嚷：“我早说了，他前面只是凑巧罢了……这这是要当众出丑咯！”

陈景舟盯着窗外飘落的梨花，直到第一炷檀香燃至过半，他仍然未动。

“他不会真的要放弃吧？”

“是啊，这朱熹文都快作完了，这下他是必输无疑了……”

就当檀香燃烧快结束时，陈景舟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布谷催耕垄上忙，寒门自古少侯王，且看青竹破岩出，不向豪门屈脊梁。”

陈景舟边写边吟，最后一笔掷地有声，全场死寂。

“且看青竹破岩出，不向豪门屈脊梁……”

“好诗，以景喻志、借物言人，这正是我们寒门学子的真实心境啊！”一些寒门学子振臂高呼道。

突然，前排一位寒门学子眼睛泛红，颤抖地站了起来，他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下，露出半截被竹片划破的旧伤——那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采药，在深山里摔进荆棘丛留下的……”

此刻他眼眶通红，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诗写得太好了，我爹就是被乡绅逼死，我是靠讨饭才走到书院，可他们总说我满身腌臜气……”他哽咽得说不下去，肩膀剧烈起伏。

陈景舟大步上前，俯身握住那学子颤抖的手臂用力一托，将人稳稳拉起，朗声道：“男儿的膝盖是来跪天地、跪父母，跪师长，不用跪这世道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