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树凯心中一动,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刚才他热的炒田螺。
他想起刚才女人说的话——
这孩子闻到饭味就想吐。
可这炒田螺,这孩子却说香……
想到这儿,郑树凯试探性的问道:
“小朋友,闻着香不香?想不想尝一口?”
男孩愣了一下,眼睛盯着搪瓷盘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却让郑树凯他赶紧转身,把炉子上那盘热气腾腾的田螺端过来,稳稳地放在男孩面前的桌上。
红亮的田螺裹着辣椒和蒜末,油光发亮,香气扑鼻,勾得人食指大动。
那小孩也跟着田螺的上桌不住的吞口水。
“等等,大夫,这什么玩意儿?”
跟那小孩不同的是,旁边的女人却在看到田螺壳的那一刹那皱起了眉毛。
“看起来灰不溜秋脏兮兮的,能卫生么?”
这家长!
郑树凯眼皮一跳,火气蹭地冒上来。
他冷冷瞥了女人一眼,语气不客气:
“你要是信不过我,带着孩子走就是,卫生所不留你。我看这孩子是饿狠了,这田螺干净得很,给他吃点没坏处。”
他顿了顿,压下火气,冲男孩挤出个笑。
“来,小朋友,试试看,辣乎乎的,可带劲了。”
女人还想张嘴反驳,但被郑树凯眼睛一瞪,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男孩低头看着盘子,打量那盘炒田螺。
田螺色泽红艳,浸润着油汪汪的汤汁,扑鼻的香味窜上鼻端。
小孩的馋虫顿时被勾起来了。
犹豫了片刻,在俩人各异的目光中,小手颤巍巍夹起一颗田螺,小心翼翼地把田螺凑到嘴边,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咬下去。
咀嚼声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
片刻吗,男孩的眼睛猛地一亮,一句话不多说,轮开袖子,把头埋在饭盒里,吃的油光满面。
郑树凯靠在桌边,双手抱臂,嘴角不自觉上扬。
女人却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是她儿子吗?
确定不是饿死鬼投胎?!
不过闻着这味儿,雀食香……
女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
一盘田螺很快见了底,男孩舔了舔嘴角的辣油。
抬头看向郑树凯,眼神里多了点光亮:
“爷爷……还有吗?”
郑树凯哈哈一笑,很遗憾道:
“真遗憾,已经没了。”
那是他这把老骨头的宵夜。
不过看到能救人,饿一顿也就值了。
男孩却有些失望,回头扯了扯女人的袖子:
“妈,我没吃饱,还是饿……”
女人却突然回过神,猛地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嗓门又尖又急:
“等等!医生,你、你这田螺是不是放了什么药?这……这也太邪门了吧?”
郑树凯甩开她的手,皱眉道:
“药?想啥呢!我就是看这孩子饿得慌,给他点刺激的吃食开开胃。你要觉得邪门,带着你儿子走,别在这碍事!”
女人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没敢再吭声。
生气归生气,郑树凯还是蹲下身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小朋友,你这是脾胃虚弱,再加上挑食,才会不想吃东西。这田螺的香味刺激了你的食欲,所以现在才觉得想吃。"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几包中药,仔细包好递给一旁的女人:
"这是健脾胃的药,每天煎服就行。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孩子的饮食,别总是挑三拣四,该吃的都得吃。"
女人连连点头,她紧紧攥着药包,支支吾吾地开口:
"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我之前态度不好,实在抱歉。"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一沓大团结。
"这药钱……"
"不用了。"
郑树凯摆摆手。
"也没费个啥事儿。"
“主要是他这病,有些棘手。”
郑树凯有些严肃道。
“本来这种病应该放到大医院去保守治疗,但今天,这一盘田螺给他勾起食欲来了。”
“你们也跟着省了不少事。”
女人愣了一下,眼圈有些发红。
她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问道:
"那个……医生,你这田螺是在哪买的啊?我想给孩子多买点回去。"
"就在卫生所门口,每天都有卖的。"
郑树凯随口答道,"不过要趁早去,晚了就没了。"
女人如获至宝,连连点头记下,拉着男孩就要走。
男孩却扭头看着郑树凯,眼巴巴地问:
"爷爷,明天我还能来吃田螺吗?"
郑树凯被逗笑了,刚要说话,女人却抢先道:
"不行!爷爷很忙的,哪能天天来打扰。妈妈明天给你买,在家里炒给你吃。"
男孩撇了撇嘴,依依不舍地跟郑树凯挥手告别。
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郑树凯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女人怕是要在卫生所门口守上好几天了。
另一头,赵致远胸膛起伏。
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弟弟。
“你……你再说一遍!”
“哥……”
赵睿抽了抽鼻子,声音里满是憋不住的委屈。
赵睿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更何况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儿。
说自己不想上学,指定是碰到啥问题了。
想到这儿,赵致远皱起眉,几步跨过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到底咋回事。”
赵睿低着头不说话,抬手擦了擦眼角。
赵致远见状也没急着问,反倒是弯下腰帮他拍了拍裤腿的灰,语气不轻不重地开了口。
“起来说,男子汉哪有说跪就跪的?”
赵睿点着头,任凭赵致远把他拉起来。
“昨天学校咋样?”
赵致远开门见山,并给妻子李朵使了个眼色。
李朵退出去,帮两人关上了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哥俩。
“没……没咋样。”
赵睿嘴硬得很,都到这一步了还是不说实话。
赵致远严肃起来。
“哦,那你说说,裤子膝盖咋磨破的?”
赵睿闻言,下意识地伸手把膝盖上的破口捂住。
赵致远把一切看在眼里,再次低头,平视着赵睿的眼睛。
“睿睿,我是你哥,我有权利知道这些。”
“爸妈把你托付给我,为的不就是让你有出息么?”
“你现在不上学,以后咋办?”
“我、我……”
赵睿支吾了半天,最后靠在板凳上,鼻子一酸,眼泪“吧嗒”一声就滚了下来,“哥,他们欺负我!”
“说具体点,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