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海已经移交监委。”
安子皓用肩膀夹着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
但赵金彪提到王秘书长。”
“老王确实有问题。”
沈青源的声音变近,像凑到了话筒前。
“省里早注意到,这条利益链。子皓,你这次捅的,是马蜂窝。”
呜呜!
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安子皓看见楼下,张德海被押进警车时。
头顶反光的秃斑。
像块即将融化的雪。
“沈书记,我想深挖荣,发化工的保护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传来打火机开盖声。
“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材料,来我办公室。”
停顿片刻后又补充。
“走侧门。”
挂掉电话,安子皓翻开最上面,笔记本新的一页。
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墨水滴落晕开成,一个小圆点,像黑夜里的,瞄准镜。
安子皓盯着,手机屏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
“瓦蓝乡污染黑幕,绿水青山下的,血色经济”。
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
配图里,浑浊的河水,裹着死鱼漂过,破败的石桥。
穿校服的女孩,捂着口鼻站在污水旁。
身后工厂烟囱。
正喷出浓黄烟雾。
“安副乡长,赵乡长请您去会议室。”
小吴站在门口,喉结上下滚动,目光躲闪。
安子皓起身时,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声响。
走廊里。
王志先正和几个干部,交头接耳,瞥见他过来。
瞬间作鸟兽散。
推开会议室门,赵国庆瘫在主位,指间香烟明明灭灭。
嘴角却挂着冷笑。
“安副乡长好手段,把记者都引到,咱瓦蓝乡了。”
“赵乡长这话,什么意思?”
安子皓扯松领带,后槽牙咬得发酸。
空调出风口的灰尘,落在他肩头,像一层,洗不净的脏污。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赵国庆猛地拍桌,烟灰震落在会议记录上。
“这些年哪家企业没交‘保护费’?
现在倒好,媒体一报道,市里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他脖颈青筋暴起,额角的汗顺着,法令纹滑进衣领。
安子皓垂眸盯着,赵国庆皮鞋上沾的泥点。
那是今早他。
污染河段回来,时蹭上的。
三天前。
他匿名向省报,提供线索,此刻却要装出震惊模样。
“赵乡长,这种事不该,先查清楚吗?现在舆论。”
“舆论?”
赵国庆突然凑近,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安副乡长不会不知道,记者刚走。
陈桥村就有人,举着横幅要上访吧?”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十几个村民举着。
“还我清水河”的红布。
站在乡政府门口。
人群里,楼婶子苍白的脸,格外醒目。
安子皓指尖微颤,指甲掐进掌心。
那是他昨晚,联系的村民,特意让他们等媒体,报道后再行动。
正想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沈青源秘书周纯,发来的消息。
“市长关注,瓦蓝乡事件,等你动作。”
“赵乡长,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安子皓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我建议成立,调查组,彻查全乡企业。”
“调查组?”
赵国庆嗤笑,翘起二郎腿。”
安副乡长这是,要大义灭亲?你敢说自己屁股干净?”
他故意拖长尾音。
目光扫过,安子皓紧绷的下颌线。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
安子皓突然,轻笑出声。
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摔在桌上。
“这是我近三个月,走访企业的记录,每家排污数据。
违规证据都在里面。
赵乡长要是,觉得我有问题,可以直接送我去纪委。”
文件散开时,一张照片飘落。
冯巩的洗浴,中心后墙,污水正顺着管道排入河道。
赵国庆瞳孔骤缩,烟蒂掉在裤腿上,烫出焦痕。
他慌忙拍打火苗,嘴里嘟囔。
“你这是越级!”
“赵乡长,现在全市,都盯着瓦蓝乡。”
安子皓俯身,手肘撑在桌面,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与其等市里,派人下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赵国庆,额头的冷汗。
“您挪用的污染,补偿款,怕是瞒不住了。”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赵国庆脸色,由红转白。
抓起桌上的文件,摔门而去。
安子皓望着他,狼狈的背影,摸出手机拨通了,记者电话。
“张记者,我这里还有,更劲爆的证据,”
三小时后。
乡政府大院挤满,举着话筒的记者。
安子皓站在台阶上。
身后“瓦蓝乡环境污染,专项调查组”。
红布在雨中,猎猎作响。
人群里。
卫先波缩在角落,不时用手帕擦汗。
赵国庆黑着脸,站在二楼,手指在窗台划出,刺耳声响。
“我们将对全乡,企业进行拉网式排查。”
安子皓对着话筒,声音盖过雨声,“同时开通群众监督热线,欢迎大家提供线索。”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冲出个老人。
是陈桥村的王老汉。
他攥着沾满,泥水的举报信,声音发颤。
“安乡长,我要举报,郝占光!
他收了砖厂的好处,默许他们往,河里倒废渣!”
记者们瞬间,蜂拥而上,闪光灯此起彼伏。
安子皓接过举报信。
触到老人,粗糙的手掌,那上面布满被污染,河水腐蚀的裂口。
二楼传来重物坠地声。
他抬头,正看见赵国庆,将茶杯摔得粉碎。
茶水混着瓷片,顺着台阶流下,像极了瓦蓝乡,浑浊的河水。
当晚,安子皓办公室的,灯亮到凌晨。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舆情。
网友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
“必须严惩黑心企业!”
“当地政府就是保护伞!”
手机突然响起。
是一秋发来的消息。
“我爸说市里要成立,联合调查组,你小心赵国庆,狗急跳墙。”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打开抽屉。
取出父母车祸,现场的照片。
照片里,父亲的警帽,歪在护栏边。
母亲的红围巾,被河水卷走。
窗外,雨还在下,他拨通了周纯的电话。
“告诉沈市长,我需要一份,市里对瓦蓝乡的,特殊授权。”
第二天清晨。
安子皓带着,调查组进驻砖厂。
推土机碾过围墙时,他听见赵国庆在远处大喊。
“安子皓!你这是断人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