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源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
窗外暴雨倾盆,雨水拍打着玻璃。
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污秽冲刷干净。
二十年前的卷宗,在他脑海中翻涌。
五名拆迁户命丧车轮,现场监控离奇消失。
负责调查的交警,安叔突然离职,三个月后,坠楼身亡。
“傅恒和赵国庆参与了分赃。”
周正调出银行流水,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
“他们用拆迁补偿款做掩护,在庆南路开发了,六个楼盘。
安叔掌握了关键证据,所以...”
他声音渐弱,目光投向病房内的安子皓。
年轻人的眉骨,还留着淤青,嘴角的伤口结痂泛白。
像是一道未愈的伤疤。
与此同时。
在审讯室里,傅恒正用颤抖的手,擦拭额角的冷汗。
当纪检人员甩出,安子皓收集的录音证据时。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
“我...我只是听从吕德明的安排。”
金属手铐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空间回荡。
“安叔的死...他们威胁说要让他儿子陪葬。”
在另一间审讯室。
赵国庆把脸埋进手掌,指缝间渗出泪水。
“卫先波手里,有备份U盘...我不该听吕家辉的,不该...”
咳咳!
他突然剧烈咳嗽,痰里带着血丝。
这个曾在瓦蓝乡,一手遮天的乡长,此刻像滩烂泥,瘫在椅子上。
而在医院VIP病房,卫先波的手指缠着纱布。
正对着录音笔说话。
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那年安叔把证据交给我时说,‘如果我出事,让子皓去陈桥村找老周’。
“回忆起安叔,坠楼前那通电话,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说有人在跟踪他,让我保护好子皓...”
安子皓的睫毛,突然颤动。
昏迷三天后,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头顶的白炽灯,让他眯起眼睛。
“别乱动。”
沈青源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
“吕德明、傅恒、赵国庆都落网了。”
安子皓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录像带。
想起陈桥村老工人,布满老茧的手,想起一秋被绑架时,绝望的眼神。
喉结滚动两下,他沙哑着问。
“我爸...是他们杀的?”
沈青源沉默片刻,将平板电脑递过去。
视频里,吕德明的声音,像钝刀割肉。
“安叔不肯销毁证据,只好让他‘意外死亡’。
“画面切换到傅恒的供词。”
赵国庆负责处理善后,把他的死伪装成自杀...”
安子皓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说。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如今真相大白,却让他浑身发冷。
手指攥紧被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卫先波呢?”
“他提供了关键证据。”
沈青源调出卫先波的,口供录像。
屏幕里的人虽然憔悴,眼神却不再躲闪。
“他说安叔临终前叮嘱,让你继续追查下去。”
病房陷入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
照在安子皓,苍白的脸上。
他想起在瓦蓝乡的,日日夜夜。
被赵国庆,刁难时的愤怒,发现傅恒受贿时的震惊。
还有救一秋时的,绝望与决绝。
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泪水。
顺着脸颊滑进枕头。
“这是你的U盘。”
周正推门而入,将金属外壳的,存储器放在床头柜上。
“卫先波藏在,办公室吊顶里,里面有九八年,事故的完整证据链。”
安子皓颤抖着,拿起U盘。
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的录像带。
想起那些在黑暗中,咬牙坚持的日子。
转头望向窗外,庆南市的天空,正在放晴。
他知道。
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博弈,终于画上了句号。
三日后。
庆南市召开,新闻发布会。
沈青源站在台上,身后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涉案人员的供词。
台下记者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当安子皓的名字,被提起时。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议论。
“安子皓同志以顽强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
为揭开庆南路案件,真相做出了重要贡献。”
沈青源的声音铿锵有力。
“同时,我们将彻查瓦蓝乡,腐败问题,还基层一片清明。”
而此刻的安子皓。
正站在医院天台。
风吹起他的衣角,远处的庆南路,车水马龙。
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上,曾发生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一秋发来的消息。
“我在楼下等你。”
他低头轻笑,眼眶再次湿润。
二十年的冤屈,三个月的生死博弈。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转身走向电梯时,安子皓挺直了脊梁。
父亲,你看到了吗?
正义,真的没有缺席。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安子皓攥着,病房门把手的指节泛白。
透过门缝,他看见一秋,蜷缩在沙发里,膝盖抵着胸口。
指甲深深掐进,胳膊上未愈的淤青。
那是绑架时,绳索留下的痕迹。
晨光斜斜切进室内,在她眼下投出两道,青黑的阴影。
“一秋?”
他推门的动作,惊动了对方。
女人猛地抬头,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别开脸。
发梢垂落遮住半张脸。
“你来干什么?”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门。
安子皓喉头滚动,将藏在背后的红玫瑰抽出,半截又塞回去。
他早该想到,这种时候送花,有多不合时宜。
“我...办了出院手续。”
他晃了晃手里的病历本,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下周就能回瓦蓝乡。”
一秋突然冷笑,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颤音。
她抓起茶几上的,相框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碴溅到安子皓脚边。
“回瓦蓝乡?
回那个我爸差点把你,害死的地方?”
相框里,两人上个月,在陈桥村拍的合照被划出,蛛网般的裂痕。
彼时她还会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睛弯弯。
安子皓弯腰捡起照片。
发现相框背面粘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那是父亲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串数字。
笔迹潦草得像是,临终前仓促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