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眼看要落下去了,那十两金元宝在地上,金灿灿的光晃得人眼花。
钱大富一把抓起金元宝,往自个儿衣服上使劲擦了擦,跟着就放嘴里狠狠一咬——嘿,俩清晰的牙印!他那脸啊,顿时比锅底还黑:“这玩意儿你打哪儿弄来的!”
十两金子可就是一百贯!再加上之前的银子、铜钱,总共一百八十贯!这败家子…他哪来的这么多钱?钱大富心里翻江倒海。
“你管得着吗!”
徐墨顶回去,声音冷冰冰的:“少废话,我问你,这是不是金子!”
村民们也都把脖子伸长了看着。
给银子,给铜钱,现在连金子都掏出来了!
看你这老家伙还能怎么赖!
“这金子…硬邦邦的,指定掺了铜!不纯!这种金子老子可不收!”
钱大富也不管那牙印还在上面呢,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憋出个理由。
“掺铜?姓钱的,你那牙是狗牙啊?铜都能咬动?你还能再不要脸点不?”
村民们彻底火了。
大虎和徐大头拳头捏得咯吱响:这简直是把人往死里欺负!
“你个黑心烂肝的!俺今天就是拼着去蹲大牢,也得揍死你!”
二虎眼睛都红了,吼着就要往前冲,被徐墨一把拽住了胳膊。
徐德众眉头也皱紧了:一次两次就算了,这钱大富做得也太过了,忒难看了点。
柳文静气得小脸发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大富,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拿定我了?”
徐墨脸上没什么表情,话里的寒气却让人不敢接。
“没错!”
钱大富梗着脖子冷笑:“老子说不行,这债你就还不成!不服?去县衙告啊!可惜啊,今天天晚了,去不了啦!等到了明天,你就是老子的奴才,还告个屁的官司!”
徐墨眉毛拧了起来:“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钱大富蛮横得很:“老子就是不讲理!你能把老子怎么着?老子要人有人,要身份有身份!你个没人待见的败家子,老子吃定……啊!”
“不讲理?行啊!”
欺人太甚!徐墨再也忍不住,抡起拳头就照着钱大富那张胖脸砸了过去!
“啊!”
钱大富一屁股墩儿坐地上,手一摸嘴角,黏糊糊的,是血!他惊怒交加:“你、你敢打老子?”
他可是北平乡的里正!那些地主乡绅见了他,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
村里的泥腿子见了他,更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更别说他还带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帮闲,这也是他敢胡搅蛮缠的底气。
反正这败家子人缘差,帮手没他多,告官?衙门里他熟得很!
村民们全看傻了眼,谁都没想到,徐墨竟然真的敢动手打里正!
徐德众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庆幸刚才徐墨回来时,自己没再跟着落井下石。
“老爷?你也配!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吏,也敢在乡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他们不敢打你,老子这个童生来打!有种你去县衙告状啊!看看上了公堂,到底是谁有理谁没理!老子就不信,县太爷也跟你是一伙的!”
徐墨一边骂,一边对着瘫在地上的钱大富就是一顿猛踹。
他是真没想到,这年头的小吏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难怪古人说“治国先治吏”、“吏治清,天下平”!
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看准了原主是个败家子,名声臭,没人肯出头帮忙,就想一口吞了他!
可惜啊,他们算盘打错了!现在的徐墨,可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啊!反了你了!敢打老子,你找死!给老子打死他!”
钱大富疼得嗷嗷叫。
那四个帮闲嗷地一声就扑向徐墨,结果还没到跟前,就被二虎三拳两脚全撂倒了!
“练家子!”
钱大富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里正的身份是他的官威,这帮打手是他的爪牙,一文一武,是他横行乡里的本钱。
可现在,四个打架的好手,竟然被人家一个照面就给干翻了!
徐墨这小子又不怕他里正的身份,还敢动手!
栽了!彻底栽了!
砰砰砰……
徐墨可不管他想什么,大脚丫子跟雨点似的往下落。
“啊……”
钱大富被打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惨叫连连,双手抱着脑袋求饶:“徐族长!徐族长救命啊!你就看着他这么打官差?明年收粮的时候,你们村就等着‘淋尖踢斗’吧!”
“淋尖踢斗!”
这四个字一出来,徐德众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劝:“徐墨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别…别有辱斯文……”
“闭嘴!刚才他耍无赖的时候,你怎么不劝他有话跟我好好说!”
徐墨头都没回,脚下不停。
“……”
徐德众被噎得没话说,只好转头去看柳文静:“文静啊,快劝劝你家相公,这要是真打出人命,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
柳文静抿着嘴唇,没吭声:夫君心里有数,不会真下死手的。
她看得清楚,徐墨除了开头那一拳打在脸上,后面踹的全是钱大富的腿、屁股、后背这些肉厚的地方,疼是真疼,但要不了命。
徐德众又去看大虎、二虎、徐大头,那仨人跟木头桩子似的,根本不搭理他。
徐德众没办法,只好把目光投向围观的村民。
村民们一个个看得是热血沸腾,眼睛放光,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踹两脚!
收粮时的“淋尖踢斗”、平日里的苛捐杂税、县里摊派下来的徭役……哪家没受过钱大富这老王八的气?想揍他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以前不敢罢了!
砰砰砰……
徐墨踹得脚都有些发麻了,顺手从旁边抄起一根细木棍,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地抽起来。
“徐少爷!徐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昧着良心想吞你家产!我收!我还债!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我…我快撑不住了!”
眼瞅着徐墨抽起来没完没了,钱大富终于扛不住了,扯着嗓子求饶。
啪!
徐墨把手里的木棍扔了!
钱大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停手了!等老子缓过来,看怎么收拾你!
啪!啪!
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徐墨又弯腰对着他那张黑胖脸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大嘴巴子:“现在告诉我!银子是不是假的?铜钱是不是假的?金子是不是假的!”
“不是!不是!都不是假的!银子是真的!铜钱是真的!金子也是真的!刚才…刚才是我猪油蒙了心,想霸占你家产才胡说八道的!”
对上徐墨那要吃人的眼神,钱大富刚鼓起来那点儿胆气又瞬间瘪了下去。
啪!啪!
徐墨又赏了他俩耳光:“那这债,现在能还了吧!”
“能还!能还!”
钱大富点头如捣蒜。
啪!啪!
徐墨一边抽一边问:“那你是要金子,还是要银子,还是要铜钱啊?”
“银子!要银子!”
钱大富吓得直哆嗦。
金子一锭太多,四十贯找不开;铜钱又死沉死沉的。
啪!啪!
徐墨又给了他两巴掌:“现在是老子还钱!老子想还什么就还什么!只要是钱就成!借据、赌约,赶紧给老子拿出来!然后自己数三十贯铜钱,麻溜地滚蛋!”
钱大富哭丧着脸:“徐大爷,我们这…都被您打成这样了,哪还搬得动那么多铜钱啊……”
三十贯铜钱,那可是一百二十公斤,足足二百四十斤重呢!
啪!啪!
徐墨又狠狠抽了他俩耳光:“这么说,你是不乐意了?”
“乐意!乐意!我乐意!”
钱大富是真怕了,连忙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借据和赌约递过去,忍着浑身的剧痛爬了起来。
徐墨接过东西,冷笑一声:“贱骨头!就是欠揍!拿着你的钱,滚!”
钱大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又羞又愤,招呼着那四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帮闲,哼哧哼哧地抬起那三十贯铜钱,一瘸一拐地走了。
“啊啊啊啊……”
刚离开大徐庄的地界,钱大富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仰天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咆哮。
三十贯钱放出去,连本带利一文没多捞着,反倒被打得像条死狗!
这是他钱大富在北平乡横行霸道十几年,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受这么大的辱!
县城那边钱相公的钱可不是白收的,这事儿办砸了,他没法交代!
“里长!”一个帮闲凑上来,“要不…咱们回小钱庄喊人?再杀回来!咱们弟兄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不!光打他一顿太便宜他了!老子要让他倾家荡产!要让他死!你们四个,给我去……”钱大富咬着后槽牙,眼里闪着恶毒的光,立马想出了一条更阴损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