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远走下台后,命人将训练用的木制朴刀递给周子境。
“攻过来!”
韩慕远也不废话,直接挥手示意周子境先攻。
“得罪了!”
周子境突然暴起,操刀劈向韩慕远的面门。
“这家伙武艺不低,一身横肉也是难以对付。真知不道这样一个识字的习武好手,怎么才混到厢军都头的?”
韩慕远不解,按理说北宋轻视武备尚能说过去,南宋这么多年战争就没廷过,整个社会风气和朝廷政策上可一点都不轻视武备。
韩慕远侧身避开周子境的袭击,而后利用惯性向一旁闪躲,将朴刀刀把插在地上支撑身体,自己则紧握刀身顺势抬腿踢向周子境的腰部。
“不好!”
周子境立刻闪身避开,但因为慌乱却闪了个趔趄。
韩慕远抓紧时机,提刀上前劈向周子境。
周子境持刀横挡,韩慕远则顺势翻转刀身画了个弧线,将原本在周子境脑袋顶上的刀刃变为横劈,对准了他的腰部就砍了下去。
虽说是木制刀刃,但这朴刀的重量和韩慕远的出刀力度加在一起,巨大惯性所产生的能量依旧可以让周子境重伤。
不过韩慕远的刀停在了周子境的腰前,并没有顺势劈砍下去。
“指挥使您......”
“同袍比试而已,何故伤人?
有这个精力,不如多砍几个鞑子救我家国。”
韩慕远收刀,施施然上前示意周子境起身。
“你这人的武艺太重进攻,反倒是忽略了防守与对峙。
咱人的腰腹脆弱,不像那鸟蜥鳄蛇,可没有腹部肋骨的保护。
你这般路数总归会露出腹部破绽,长此以往于战场上必然吃亏。
本指挥使这边分了几套皮甲,就给你一套腹甲以做防护。”
“多谢指挥使!”
周子境服了,这也代表其他人的心服口服。
“对了,你这般能耐为何才是个厢军都头?”
“前些年贾相公和谈,某家不服此举,带着自己麾下的一个禁军都趁夜杀了几个鞑子。
结果贾相公震怒,欲杀某家以泄愤。
最终还是同袍作保,才贬为江陵厢军都头作罢。”
“贾似道,他存在感很高嘛。”
韩慕远呵呵一笑,随即便回去吃午饭了。
下午时韩慕远等人将剩下的八百签军编队,并任命了各都的都头与副都头。
周子境得了营监军使兼步军第二都都头的位子,众人也算是各自满意。
自收服人心后,韩慕远白天就率队监军,督促签军各部跟随禁兵守城。晚上时则钻研兵书,并依照后世部分练兵法训练自己的部下。
直到一个月后,围攻襄阳的蒙军大营出现了变化。
“根据斥候来报,敌军来了一支援军,此部正于襄水南安扎营,和北岸的阿速军形成呼应之势。
不过此部前来却扰乱了敌军布置,阿速军的粮秣营和辎重营为腾地方纷纷后撤,这两天鞑子的大营布阵十分混乱啊。”
吕文焕召集各营指挥使开会,禁军和厢军各部军官来的很齐,签军这边只让韩慕远一人过来了。
“末将以为可以偷袭敌军这支新到之兵,其度过襄水立足未稳,阿速又忙于整顿营盘无心关照。
此时夜袭,或有奇效。”
韩慕远依旧第一个出来表示应该开战。
“韩主簿,不要以为你这个秀才杀了几个鞑子就是名将了,这个时候出城胜算不大。
当守城以待朝廷支援,缓缓图之再行计划。”
韩慕远闻言看向了说话的禁兵军都虞候,声色俱厉的指着他说道“更待良机?除此时外还有什么良机?
我军已失樊城,若不能臣朝廷援军到达前动摇敌军阵脚,则樊城不可收复。
无樊城则无襄阳,长此以往襄阳必为敌所克之。”
“好了好了,你们都消停点。
本将的意思也是先等等看,这支兵马的营帐外挂着十字符号的标志,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数。
不如让斥候再打探两天,若还有机会就派兵夜袭。”
吕文焕倒不是拉偏架,要没后世的情报资源,这仗韩慕远也不能打。
新来的敌军部队是什么路数,他们诸将是什么性格,士兵有什么信仰,整体战斗力如何,这些问题不用几个月是搞不清楚的。
“使君,末将读过些许波斯和蒙古书籍,对敌军高层有些许了解。使君还有什么消息可以告知末将,末将或许能为使君提供一些信息。”
“哦?韩秀才你读过这么多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末将本就欲报国,自然读过许多敌军之记载书籍。”
“斥候就打听出敌军新来部队的诸将叫......叫什么爱不花,剩下的一律不知。”
“爱不花?
他大营上还有十字型的标志?”
“对!”
“那就对了,那是景教的标识。”
“景教?”
方才反驳韩慕远的都虞候闻言一愣,随即开口道“这景教某家倒是听说过,唐时于中原倒也兴盛过。
如今江北有不少色目人信仰此教,就是不知具体情况。”
“景教是西方一些色目人的信仰,草原上不少部落也信这个教。
比如爱不花的部落就信仰景教,其部名为汪古部,爱不花就是汪古部的那颜。
爱不花乃汪古那颜波姚河之子,其娶蒙古忽必烈汗之女玉剌克。算得上蒙古有名的外戚,其家族更是显赫于蒙古朝堂。
他亲母不可考,但其嫡母倒是赫赫有名。”
“何人?”
“蒙古成吉思汗的女儿,之前的监国公主阿拉合别姬。”
说起阿拉合别姬,众人可就不困了。
这位蒙古公主的名号中原尽知,任何一个宋军高层都听说过她。
“此人性情如何?”
“心中不忿,试图证明自己。
其为阿拉合别姬公主养子,受恩荫得那颜之位与鞑虏官职,用咱汉人的话来讲就是躺在功劳簿上的二世祖罢了。
此人对这事儿一直都耿耿于怀,颇为迫切的想证明自己乃蒙古巴特尔,非混饭吃的软蛋。”
“我说这家伙怎么急切的渡过襄水,连最基本的斥候侦查和前哨营寨都没设。”
吕文焕呵呵一笑,心中已经是有了计较。
而为保吕文焕确定袭击敌军,韩慕远又说了另一个事儿。
“而且爱不花和阿速不和,估摸着阿速调整对岸敌军布防也和此事有关。”
“对啊!”吕文焕拍案而起道“本将怎么就没想到,看那阿速军布置就不是诚心要为爱不花做后援。
韩秀才你且讲讲传闻,爱不花与阿速因为什么不和?”
“爱不花信奉景教,而蒙古自成吉思汗开始就不禁绝各类宗教学派,景教、回教等在鞑子境内十分有威望。
而信仰长生天的阿速可看不惯这帮景教徒,兀良哈人、弘吉剌人这些传统勋贵更看不上克烈人、汪古人这些突厥后裔。
那爱不花又是景教徒又是突厥后裔,那阿速一个老蒙古勋贵能看得上他?
不说阿速本人,和阿速一起来的金莲川幕府之汉世侯如贾居真、刘整、史天泽之徒也看不上他。”
“好!
有此情报于我军甚是重要,本将决定夜袭爱不花大营!
诸位,谁敢出战?”
“使君,末将愿率签军亲卫营出战!”
“使君,末将也愿率麾下禁兵都出战!”
韩慕远和刚才那个禁兵都虞候同时出列,二人对视一眼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
“不知兄台姓名。”
“在下梁万山,字行章。”
“韩慕远,字龄山。”
“你二人既然都欲出战,那就打一个配合,不知谁人可为主帅?”
“回使君,行章兄为军中好手,自为主帅。”
“不可,龄山兄学识广博,自为主帅。”
二人互相谦让,倒是让众人捧腹大笑。
“你们俩方才还不对付,怎地现在就客套起来了?”
“争执者为军务也,然则我等皆为国奋战,自为浴血之同袍,岂能同室操戈而徒增鞑虏笑话?”
听了韩慕远的解释,吕文焕也十分满意。
“那就让韩秀才为主帅,行章你率部听他的指挥。”
“诺!”
“再分配下后勤和接应的任务,若是没问题就于明日出城袭击敌军大营!”
在众人分配好任务后,吕文焕起身朗声道“祥甫(李庭芝)、景修(吕文德)、用和(夏贵)、世杰、文虎等已率军来援,此时樊城外城已破,岘首山、鹿门山、虎头山、虎尾洲、赤滩圃等地还在我军手中,此战必却敌于襄水南岸,抢占岸边要塞与各地形成防线。
如此,方可救援樊城。”
守襄需守樊,若是樊城全面沦陷则襄阳的陷落就是板上钉钉了。
韩慕远心中思忖,这仗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吕文德将军援军虽可用,然则贾似道已不受官家信任,其与贾似道连结过深难以发挥。
李庭芝将军和张世杰将军为范文虎这个老东西牵制,很难尽全力打开局面。夏贵将军所部精兵不多,想守住襄阳还要靠襄樊自己的防御体系才行。”
就在众人各有思虑准备回去准备之时,门外传来了报信的声音。
“使君,敌军将领传来书信。”
“哦?且给本将看看。”
吕文焕接过书信,皱了皱眉让韩慕远过来。
“这书信鞑子文所写,汉话翻译的七零八落本将看不明白,韩秀才你懂鞑子话且翻译给诸位听。”
韩慕远懂回鹘蒙文,自然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蒙古人经典的比喻句和特有的长难句映入眼帘。
“全能的主在上,你们这些迷途的羔羊若能接受洗礼在主的名下成为信徒,本那颜可以保你们不死。
本那颜以太祖母柯额伦太后那不朽灵魂的名义,世界征服者、祖父成吉思汗陛下的名义。
如琪琪格般圣洁的祖母孛儿帖国后的名义,伟大母亲阿拉合别姬公主的名义。
也克蒙古兀鲁思忽必烈大汗的名义,万能全知的主的名义发誓,尔等归顺本那颜必能保全性命和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