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天气力在上
也客蒙古兀鲁思可汗、大元皇帝陛下陛下诏曰:
擢兀良哈那颜、知湖广平章事阿速,领军伐宋,督南阳、中原诸军,莫敢不从!
钦此!”
大雨自天边滑落,淅淅沥沥的滴在韩慕远的脸上。
感受到水珠流淌过脸颊的酥麻,韩慕远终于恢复了知觉,只不过他试图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血痂?”
韩慕远伸手抹开眼睑边凝固的血痂,一脸茫然的观察起四周来。
红色的雨水自田边的陇上流淌,在平地上汇集成诡异的血湖。
“这是哪里?
怎么.....都是尸体?”
韩慕远呆坐在地上,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只是偷懒睡了一觉就来到这样一个人间炼狱。
“慕远小子快跑啊,鞑子的骑兵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鞑子?”
不等韩慕远反应过来,几个身穿破烂号衣的中年男人一把就拉起了他。
“你家满月呢?
就是你从流民堆儿里寻来的婆姨!”
韩慕远听闻此话,脑海中忽然爆发出大量的回忆。
“穿越了......大宋咸淳三年......我去,这不是元军阿速伐襄阳的时候么。”
韩慕远一个激灵,瞬间望向这几个厢军士卒道“几位哥哥,快搭把手帮小弟把婆姨拉出来!”
韩慕远的土房子已经被雨水冲的倒塌,他从流民中寻来的媳妇满月也被压在土堆下面。
众人闻言也不敢耽搁,立刻齐心协力的将满月娘子从土堆中给扒了出来。
韩慕远将昏迷的自家媳妇背在背上,而后招呼众人往襄阳城的方向跑。
“可是韩秀才,咱这两条腿能跑过鞑子的战马么?”
“材根叔你为何如此愚钝,跑不过不会找地方藏起来,等天黑了再继续赶路?”
大宋科举是没有秀才科的,韩慕远的原身考过荆州州试且成绩不菲,这才得了个韩秀才的名号。
就在一行人等颤巍巍的往山旮旯里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不好!定是鞑子的游骑!
大家快去旁边的林子里隐蔽,切莫要被鞑子发现!”
韩慕远大惊,立刻背着媳妇藏进旁边山谷中的林子里。
其余几人也不敢怠慢,立刻躲避在四周的灌木丛中,屏气凝神静待发展。
不多时,三个身穿锁子甲的蒙古重骑自樊城方向而来。
“这是......大汗本部的重骑甲,不过看上去并不是怯薛军。
我记得咸淳三年伐宋主将是......兀良哈·阿速!”
看着眼前一身宝贝的鞑子骑兵,韩慕远忽然计上心头。
他刚要放下背上的妻子,而女人却悠悠睁眼。
韩慕远回头与女人对上了视线,只见一双含泪的眸子中尽是苦楚。
“夫君......你要扔下我么......”
韩慕远看的心头一阵苦痛,但还是故作无所谓的在女人脸颊上吻了一口。
“放心吧,为夫不会扔下你的。
媳妇你在这里藏好,为夫去去就回。”
这么跑去襄阳肯定不现实,韩慕远只能奋力一搏。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韩慕远从山旮旯里跳了出来,直直的落在了三个鞑子骑兵身前。
“韩秀才他疯了?”
几个厢军老叔吓得心脏都要停拍,儿满月更是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那三个蒙古骑兵也下意识的停住了战马,三人同时抽刀警惕的望向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男人。
“长生天气力在上,大蒙古国大汗在上,我乃大汗幕僚,请速带我去寻阿速将军!”
韩慕远一开口就是蒙语,这让三人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你是大汗幕僚?汉人否?南人否?
怎么和离群的羔羊一样,形单影只的在此地?”
“我乃江北汉人,前儿个奉大汗命令来此,有重要军务告知阿速将军。
结果车驾到了樊城,被几个汉世侯的人劫掠钱财,他们还欲杀人灭口。
本使千辛万苦的逃了出来,只能暂且躲避于山林中。
今日见你等乃阿速将军之兀良哈亲卫,便现身要你等护卫!”
领头的鞑子笑了笑“这倒是那群汉人军队的作风,这帮羊羔一样孱弱的汉人不配与我们大蒙古精锐相比!
既然你自称大汗幕僚,但又没什么凭证......”
如何不能相比呢?
只能说比不了蒙军劫掠的本事。
“我和你们阿速将军认识,你们带我去见将军自然有分晓。
况且我若是细作或流民,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韩慕远知道自己不能拖,便立刻声色俱厉的吓唬起三人来。
“你认识我们那颜?”
领头的鞑子兵有些迟疑,便试探着询问了一句。
“当然!
自蒙哥汗那果敢的灵魂去长生天那里寻求安宁的时候,我就伴随在大汗身边了。
你说我认不认识你们兀良哈那颜?”
听韩慕远如此笃定,三人也放下了戒备。
“反正是个如羔羊般孱弱的汉人书生,谅他也不敢用那张和狡猾的狐狸一样巧舌如簧的嘴来骗咱们。”
三人纷纷下马,开始从布袋子里掏干粮和毡布。
“到前面河边好好洗洗脸,再吃些干粮。
可别用这副快要饿死了的模样去见那颜。”
三人此时是背对韩慕远的,而距离他最近的鞑子兵甚至将马刀放在了马鞍旁的束带里。
韩慕远一边应和,一边悄悄靠近战马将马刀抽了出来。
“好在不是怯薛军,他们这些那颜亲卫只有前胸后背有锁子甲保护,腰子那里只是皮甲而已。”
韩慕远摸到那人身后,在那人翻找毡布时用力的将马刀对准了他的后腰捅了进去。
“你!”
那人感受到腰间刺痛,不可置信的回头,却看到韩慕远阴沉的脸色。
“鞑子啊......去长生天那里见你们蒙哥汗吧!”
另外两人闻声回头,皆露出了震惊的深色。
韩慕远不等二人反应,一脚将这鞑子兵的尸体踹向二人,而后翻身骑上鞑子兵的战马,抽出弓搭上箭瞄准另一人就射了出去。
直中面门。
最后一个鞑子兵登时如坠冰窟,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孱弱的汉人书生居然瞬杀两个蒙古勇士。
“材根叔!
你们快点按住这个鞑子!”
韩慕远见鞑子兵上马欲逃,立刻抽刀迎了上去。
不远处躲避的杨材根五人也立刻蹦了出来,用身上仅有的套马索和卷刃的朴刀砍向马腿。
那鞑子兵在山地间无法加速,至于说躲避就更不现实了。
不需半刻,他就连人带马的被几人掀翻在地。
不过那鞑子兵到底还算精锐,落地后一个翻滚就站起身来,甚至将离得最近的杨材根给踢飞了出去。
“这鞑子还敢反抗?”
杨材根吃痛,顺便呼喊着韩慕远道“韩秀才!俺们现在咋办?”
韩慕远看的心急,直接扔下弯刀用箭对付他。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射中非死即伤。
韩慕远可是练过的。
一箭。
正中其后心。
在锁子甲的保护下,那鞑子兵虽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但并没有当场毙命。
韩慕远趁机下马,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按住了那鞑子兵。
“赶紧把他的铁兜鍪给卸了!”
韩慕远用双手扣住那鞑子兵的护颈,一边勒住他的脖子一边寻找系带。
另外几人愣了片刻,听闻韩慕远的招呼立即冲上来将那鞑子兵按在地上。
杨材根啐了一口,在那鞑子兵腰间将铁骨朵抽出,对准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隔着铁兜鍪,这一下子都给那鞑子兵打的眼冒金星。
趁他不备,韩慕远终于将那鞑子兵的头盔给卸了下来。
“这家伙还真能挣扎!”
韩慕远恶狠狠的从他腰间摸出匕首,一刀就刺入了他的咽喉。
在那鞑子兵毙命后,韩慕远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
“快......扒了他们的衣甲穿上,咱们冒充鞑子往襄阳城赶,等到了外城下在卸下铠甲。”
韩慕远挥挥手,让众人抓紧收集装备,而他自己则忙不迭的跑去找媳妇。
“媳妇你怎么样了?”
韩慕远的脸色十分难堪,凭借记忆他知道这个媳妇是个农户家的小女儿,原本居住在南阳一带。
随着蒙军南下,她一路逃难最终却在樊城外被家人抛弃。
还好遇到了原身这个乡里书生,得到搭救后顺势结了婚。
“媳妇你身子骨如何?”
满月自幼体弱,之前被泥土沙石砸中导致昏迷,韩慕远不确定她有没有什么问题。
“还好......夫君方才一个人杀了三个鞑子......太危险了。”
“诶,这也是没有办法。鞑子掠我家乡,怎能不奋起抗之?
再者说我还带着你,总不能让你也陷入危险吧?
所谓夫为妻纲,不就是要丈夫给妻子作表率以护妻子周全么。”
满月听闻此话,不由得脸红刹那。
“先不说这些,抓紧往襄阳赶吧。”
韩慕远拿了一套弓箭和身甲,骑上马背着满月就直奔襄阳而去。
此时那五个厢军中出了力的分到铠甲武器,骑着剩余的两匹马跟在韩慕远身后,而没出力的则跑着跟随。
“遇到敌人就说咱是鞑子斥候,后面那几个是金莲川幕府汉世侯贾居真的兵!”
“俺说韩秀才,啥是金莲川幕府?”
“材根叔你别多问,这么回答就是了。”
“得嘞,韩秀才你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