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之前,我特地叮嘱伙伴们,千万不能说我们去过牛眼山。等到了家,已近黄昏,爷爷正坐在门口处的石凳等我回家。
我爷爷很是疼爱我这个孙子,他老人家将恢复祖业荣光的重担,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所以对我向来是百依百顺,可唯独一点,那就是不允许我去牛眼山,他老人家扬言,如果我去牛眼山,定要将我的腿给打断。
晚饭后,我依偎在爷爷的怀里,不敢说自己今天去了牛眼山,但却也是十分好奇,所以小心翼翼地打听牛眼山的事情。
爷爷说那里闹鬼的,大概是光绪末年,我们这里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死了差不多有十万人,为了避免瘟疫四散,官府出面将尸体全都埋到了牛眼山。
十万具尸体埋在牛眼山,阴气极重,以至于牛眼山终年阴冷,不光如此,听老人们讲,每到夜半时分,都能听见牛眼山传来悲怮之声。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进入牛眼山了。
我问爷爷,知不知道有个嘴斜眼歪的塌肩膀男人,爷爷听到这顿了一下,接着将我从怀里揪了出来,面向着我十分严肃地问道:“你看见他了?”
爷爷突然的变化,令我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咋…咋了?”
爷爷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问道:“你在哪看见他的?”
爷爷神色更加紧张,一改往常宠溺的语气,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再次追问道:“我问你,你在哪看见他的?!”
爷爷这个举动,着实地将我吓得不轻,看他的样子,是知道这人的,而且还十分关心这人。
爷爷这个变化,让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敢再扯谎,赶紧将今天去牛眼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我还是长了个心眼儿,并没有把破庙的事情说出来。只说刚要进山,就看到山口站了个塌肩膀的男人,那男人要抓我们,我们一害怕,就全都跑回来了。
听我这么说,爷爷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神色缓和不少,如释重负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爷爷的行为,令我十分不解,可还没等我追问,爷爷抓起我的小手,抬手就在上面使劲地打了起来,一边打还一边骂道:“我让你去!我让你去!你还去不去?你还去不去!”
就这样,一直打了差不多有十下,打得我手火辣辣的,眼里也不争气的流出了委屈的泪水,我哽咽地求饶道:“爷爷,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
听到我这么说,爷爷这才松开了我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能去牛眼山,你是怎么保证的?还好这次你没进去,你要是进去……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哦!”
爷爷说得这么严重,让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哪里还敢再说自己已经进入牛眼山的事情?连忙点了点头,保证自己绝不会进入牛眼山的。
在得到我的保证后,爷爷这才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捡起我的手,十分心疼地问道:“这才是我的好孙子,手还疼么?”
我问爷爷,那个塌肩膀的到底是谁,为何他老人家会如此紧张。可爷爷在听到塌肩膀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忌讳,怎么也不肯说。
原以为事情到这就告一段落了,可没过几天,我身上就开始起了红疹子,随后红疹子变成了颗颗饱满的小水泡,又过了两天,水泡开始破裂,从里面流出了黄脓。
浑身都十分的痒,而且整夜都发着高烧,我妈先是带我去了村卫生所,卫生所的大夫说是水痘,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病非但没好反而加重了。我自小家境优渥,十分挑食,个子虽高但整个人却是十分瘦,如今这么一折腾,更是只剩下个皮包骨了。
家里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做生意了,赶紧驱车带我去了市里的大医院,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也是皱紧了眉头,不住地摇头,说不出个究竟。
就这样,我在医院住了七天院,非但没有好转,却是更加虚弱,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水泡全都崩裂,黄脓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即便是打了退烧针,可体温丝毫没有下降的意思,整日里都昏睡着。
接下来的事情,由于已经昏迷,我已无从知晓,后续发生的事情,都是爷爷告诉我的。
看着病床上小小的我,我妈整日以泪洗面,双眼几乎都要哭瞎。
这天夜里,原本昏睡的我,突然坐起身来,我妈正坐在床边,趴着休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连忙起身查看。
只见我擦了擦眼角脸上的黄脓,用不属于孩子的语气,十分郑重地说道:“妈,咱们回家吧!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咱们母子情分已到,你要是再留我,恐怕还会连累咱们整个家庭……”
我妈心情本就难受,如今听我这么一说,当即嚎啕大哭,爷爷和老爸两个大男人,也是流出了难过的泪水。
家里乱作了一团,可我的话还是触动了老爸,他强忍住内心的难受,只说了一句:“要死也要回家死!”
说着,连夜办理了出院,回到了家中。
回来的路上,爷爷想起当年的那个疯老头儿,提起了十年前的那件事。
我爸一听,心中也是一动。
可十年前路过的一个疯老头儿,他的话可信度又能有多少?况且,那疯老头儿又没留下电话号码,又没名片的,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寻他的踪迹?
爷爷想起疯老头儿提到过的地址——西岗岭丰庄,便赶紧催促老爸开车去请。
可那时不像现在,有手机导航,有北斗卫星,那时候只能是有个大概方向,一边走一边问人。
好在我爸去过西岗岭旁边的镇子,有了大方向,再找疯老头儿就方便得多了。
老爸也顾不得漆黑的夜晚,火急火燎地朝西岗岭开去。由于是天黑,路上哪有人的踪影,为了儿子的生命,老爸只得敲开了熟睡人家的大门,赔着笑脸讲明来由,一路打听着丰庄该怎么走。
几经打听,终于有了眉目。那疯老头儿果然是丰庄的,在这一代名气不小,据说能请胡三太爷上身,是个道行高强的仙家,谁家有个外症之类的,找他大多都能解决。
既然找到了地址,我爸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开车前往那里。
在路过一片坟地时,只见周围飘着一层蓝绿色的火光,吓得他猛踩油门,一个没留神,冲着一棵树就撞了过去。
那会儿的车灯也不像现在这么亮,就是个5瓦的小黄灯泡,外面套一层玻璃。农村又没个路灯,所以这车灯有跟没有,没啥大区别。
等老爸反应过来,距大树也就半米的距离,再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了,身体的本能反应使得老爸朝副驾驶侧了一下身。
随后车子重重地撞在了大树上,由于惯性,老爸的手正好撞在了档杆上,只听咔嚓一声,只觉右胳膊传来一阵剧痛。
再一细看,胳膊肘处鲜血直流,一截白骨出露了出来。
老爸顾不得疼痛,连忙挂了倒挡,没想到车子虽然已严重变形,但仍旧能启动,他心道万幸,如果车子坏了,儿子小命休矣。
来不及检查,咬着牙握着方向盘,等到了丰庄的时候,老爸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又是胡乱敲门,也没有客套,开口就问疯老头儿的地址。
主人家看我爸这样,还以为我爸是坏人,赶紧指了路,迅速将大门关了起来。
好不容易来到疯老头儿家,连忙敲门,只见从院内走出来一个嘴斜眼歪口舌生疮的老头儿,老头儿光着膀子,身穿一条破秋裤,十分消瘦。看到他的样貌,我爸简直是喜极而泣,这人正是十年前的那个疯老头儿!
他抬眼看了看我爸,淡淡地问道:“咋咧?”
我爸擦了擦眼泪,“竹筒倒豆子”地将事情讲了,并且为十年前的事情,跟老头儿道歉,并保证只要能救回儿子,愿意将所有的家产全部奉上。
老头笑了笑,摆手说道:
“小子,你别着急,你先进屋我给你包扎一下。”
说着就引老爸进了屋子,进去之后,老爸发现这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有一种巨大的供桌,上面摆放着几个牌位:胡三太爷之灵位、胡三太奶之灵位、白仙哥之灵位、南海大士之灵位。
疯老头儿看了看老爸的伤口,一看好大一个口子,肘关节处露出了一段三厘米的白骨,血不停地流着,连裤子都浸湿了。老头儿拿起一个碗,走到供桌前,将桌上的香灰扫进碗里,直接倒在了伤口上,再用白布给包了起来。
说来也怪,香灰刚接触伤口,只觉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但血却是止住了。
之后,老头要了我的生辰八字,拈手算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你家这小娃娃,恐怕活不过三天了,我十年前就告诫过你们,本以为你们会注意,没想到……哎!”
老爸一听老头这么说,当即就跪了下来,痛哭起来:“我们当年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的错,这,你看,这可怎么办?”
老头又是叹了口气,将老爸扶起来,小声说道:“罢了罢了!上天注定,任谁也不能改变!既如此,我便同你去会一会这段冤孽!你现在还能开车么?你要是能开,咱们此刻就走!”
我爸早已将老头当做救命稻草,赶紧起身,强忍剧痛开车回到家里。
我爸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次,使得他的胳膊落下了残疾,从此一到阴天下雨下雪的时候,就疼痛难忍。
路上,我爸得知了老头儿的来历,老头姓易,人称易神仙,年轻时以务农为生,闲暇时也会给人“看事儿”,如今年岁大了,也不种地了,凭借着给乡亲们看看“外症”,以求温饱。
等到了家,易神仙才进屋,就紧皱眉头,面色十分阴沉。见此,爷爷十分紧张地问:“老哥哥,这还有没有得救?”
易神仙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妈准备一张炕桌,放在炕上。我妈哪里敢怠慢,赶紧搬了炕桌,放在炕上。接着易神仙又叫我妈准备一个香炉碗,里面放满上好的小米,如果没有香炉碗,也可以用吃饭的碗代替。
一切准备就绪,易神仙盘腿坐在炕上,点燃了三支香,插进了碗里,接着说道:
“情况不太好啊!为今之计也只能请老仙儿上身,问问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