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二年,王朝新政全面推行,六司并立,制度更新,百官新人辈出。
而最令朝中瞩目的,不是某某新贵的崛起,也不是地方藩镇的折服,而是一个本不应站在朝堂中心的女子——林若雨。
她不封后,不为妃,却在礼部与政务堂之间来去如风,手中常握最新的民情简报、各州反馈和改革议程,几乎成为了朝政中最不可忽视的身影之一。
而皇帝萧玉绝的御案上,也越来越多地堆满了她的奏折。
“《西南边地田税改革建议》一式三份。”
“《女子初学馆设立条例》附三地试点名单。”
“《御前议政常例变更草案》附大臣签名二十六份。”
“《宫廷内史制度撤并建议书》已上第五次。”
“……”
内阁学士见状暗暗摇头,枢密使私下叹气,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地说:
“今日朝政,已成‘林体裁’。”
可偏偏,皇帝萧玉绝从不驳回。
他不全数采纳,却每一封必阅,每一条必批。
今日政务堂,照例上奏十事,七事涉及林若雨建议。
他批得极快,却字字不留情面:
“此策可行,然第三条逻辑先后有误,另议。”
“民学设立之地,应更偏远,不必图虚名。”
“女官提案应设限,朕非不采,但需对其设审核制。”
众臣表面恭谨,实则心知肚明:
林若雨早已不是那个跟在皇帝身侧、传信递物的女侍官,而是真正以一人之力,搅动朝局。
……
御书房内,黄昏未散。
林若雨抱着一沓新整理的卷宗踱步而入,还未开口,便被萧玉绝瞥了一眼。
“你又递了多少折子?”
她放下手中文件,一本正经道:“不多,也就十五件。”
“比上月少三件。”
“是我在努力‘减少干预’。”
萧玉绝放下笔,抬眸盯着她,半是调侃半是无奈:
“你这是把政务堂当成了策论考场?”
“你知不知道,户部尚书已经三日没敢写折子了。”
林若雨不以为意:“那是他才思不济,关我何事?”
她拈起案前一块蜜饯,边吃边说:“再说了,您不是都批了么?”
“说明我写得有理。”
萧玉绝忍不住失笑,将她手中的文案抽走,翻看两页,忽而道:
“这篇关于女学设立的建议,倒是写得不错。”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真推开,会得罪多少人?”
林若雨抬眼看他,眼神清亮:
“民智不启,江山不稳。”
“这是你教我的。”
他顿了一下,轻轻合上手中的折子。
“是我教你的没错。”
“可你也得记住——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全叫醒的。”
林若雨莞尔:“可我可以先叫醒一部分。”
“就像你,当年不也只是一人开局?”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这个女子,从初识时的聪慧沉稳,到如今朝中言官,一步步走得并不张扬,却极为坚定。
他曾以为,她会是那种默默守在山居、陪他清谈的人。
可如今,她却站在了政务核心,和他一样,日夜为天下忙碌,毫不退让。
他忽然道:
“若有一日,你也像她那般,厌倦了朝政,想退回山林——你会后悔今天这些事吗?”
林若雨看着他,轻声道:
“不会。”
“因为我比你更明白一件事——”
“我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江山壮丽,也不是为了书史留名。”
“而是为了——让人活得像人。”
他沉默良久,忽然轻声笑了。
“你倒像朕的半个师傅了。”
她挑眉:“那您是不是该考虑立我为政师?”
“我这建议折里,正好有一份‘辅政女官设职章程草案’,不妨您先批了?”
萧玉绝一怔,随后抬手丢来一枚玉印:
“批是批了。”
“回头你再敢递三十件折子,我就让你下放去州府教课三年。”
她接住玉印,笑得眼眸弯弯:
“好啊。”
“只要不削我文官名录,我去哪儿都行。”
……
日暮西沉,书房灯火未熄。
窗外已是月色微冷,朝堂之中,却因这个女子的笔锋,多了几分活力,也多了几分动荡。
可谁也不否认:
景元盛世的根基之下,除了皇帝的铁血与谋略,还藏着林若雨这一笔一划间,最细腻、最持久的温度。
翌日朝会,林若雨照常站于文班之末,一袭青衫,腰佩简策,神情平淡,唯独目光锐利。
今日议题涉及“州县同权”试点方案与“民事裁断独立条例”,皆为她提案内容之一。
群臣各执己见,礼部、刑部、吏部三方反复争辩,场面一度僵持。
就在众人以为又将陷入旷日拉锯之际,皇帝轻咳一声,开口道:
“朕昨夜审阅林官所提三案,虽不尽周全,但格局可取,节奏得当。”
“准州县试点于江南三府,三月内验成效,半年内回报归宗。”
“刑裁独立试行于各都察院,设监察外官辅核。”
群臣顿时哗然。
这不仅是对林若雨提案的肯定,更是将她列入了“新政支点”的明面角色。
她并未多言,只朝帝位轻拱一礼,旋即退位。
那一瞬间,所有文官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子不仅能写奏折,更是真正能“执笔改天下”的人。
……
傍晚时分,林若雨刚回入宫中小阁,便见一纸黄绫静置案上,署名处写着:“御批:试立内阁副丞,掌文策初审,林若雨为首任。”
她轻轻展开,眼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副丞?倒也好听。”
这官名不高不低,不入三公九卿,却是第一道守口之关,意味着——她,已正式成了新政门槛前的第一道门。
她抬头望向远方宫墙,那扇高墙之中,有人刚结束一日政务,正负手登阶,缓缓归于深宫之中。
那人背影沉稳,早已不再是只凭兵锋取胜的萧将军,而是真正承载万民的帝王。
林若雨看着那背影,轻声道:
“你执掌山河,我为你守纸笔。”
“江山共治,也可如此。”
她取过笔,重新提案,落款时只写:
——副丞林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