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是徐疯子的酒葫芦。
那个破旧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被他反手挡在了背后,精准无比地格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一攻一守,在刹那间完成。
徐疯子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身形如飘絮般向前滑出数丈,终于拉开了一丝喘息的距离。
但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了。嘴角,又一次溢出了鲜血。
方才那一下硬碰,终究是牵动了他体内的旧伤。
“你的修为……果然跌落得厉害。”“影”的身形重新显现,他看着徐疯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你已非武道十一境,连十境的门槛,怕是都摸不到了吧?”
徐疯子没有回答,只是擦去嘴角的血,看着三人重新逼近的身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罢了罢了。”
他缓缓地、像是极为不舍地,从怀中摸索着,取出了一柄剑。
那是一柄式样古朴的长剑,剑鞘由不知名的木材所制,早已被岁月磨得失去了光泽,上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两个已经模糊不清的篆字。
当这柄剑出现的瞬间,一股与徐疯子自身那股阴冷杀伐之意截然不同的气息,缓缓散逸开来。
那气息,浩然、苍凉,仿佛承载着一段沉重到无法言说的过往,又透着一股百折不挠、死战不退的坚执。
三名奈何杀手的瞳孔,同时猛地一缩!
“这是李谪仙的剑!”
“‘守约’!”
“这气息绝对不会错!”
他们认得这柄剑!这柄在前朝末年,曾令无数强者闻风丧胆,被誉为“天下第一君子之剑”的‘守约’!
“原来这把剑在这里!你到底和李谪仙是什么关系!”“影”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惊怒与忌惮。
“你们三人死在这把剑下也算其所了。”
徐疯子抚摸着那古朴的剑鞘,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追忆,有悲伤,有愧疚,还有一丝……仿佛要连同这方天地都斩碎的决绝。
“可故人已去,这约,总得有人来守。”
他缓缓地,抽出了剑。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只有一声悠远而苍凉的剑鸣。
当“守约”剑出鞘的瞬间,整片天地的气息,仿佛都变了。
那股属于李谪仙的浩然剑意,与徐疯子自身那来自“奈何”的极致杀意,这两股本该水火不容的力量,此刻竟以一种无比诡异的方式,在他的身上交织、融合!
他的左眼,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属于杀手的冷漠。
他的右眼,却燃起了属于剑仙的、璀璨的战意!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人间。
他提着剑,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山河变色!
脚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巨大的裂痕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蔓延。他身后的那座巍峨巨峰,竟在这股无形的剑压之下,从山腰处开始,一寸寸地崩塌、粉碎!
“这……这是……什么力量?!”
“戮”的声音里充满了骇然。这不是单纯的真气,也不是单纯的剑意,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驾驭着天地之力的恐怖威势!
“杀了他!不能让他再蓄势!”“影”厉声嘶吼,他知道,再犹豫下去,他们三人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
三道身影再次暴起,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保留,将自身九境的修为催动到了极致!三股截然不同的杀伐之道,汇成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洪流,冲向徐疯子。
徐疯子抬头,看着那毁天灭地的攻势,只是平静地,挥出了手中的剑。
没有招式。
没有变化。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守约”剑的剑锋,划过空气,留下了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痕。那裂痕如同一张沉默的巨兽之口,悄无声息地,吞噬了一切。
光线、声音、能量……那三道足以摧城毁池的攻击洪流,在那道不起眼的黑色裂痕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彻底吞噬、湮灭。
“噗!”
最前方的“冥”,他那足以击穿山岳的拳头,连同他的半个身子,一同消失在了那道空间裂痕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紧接着是“戮”,他的身影在半空中僵直,随即像一件被摔碎的瓷器,从中断裂,化为飞灰。
只有为首的“影”,反应最快。在剑势及体的瞬间,他狂吼一声,竟毫不犹豫地自断一臂,借助那股反冲之力,身形化作一道血光,以一种燃烧生命本源的秘法,疯狂地向着远处遁去!
一剑。
只是一剑。
两位九境巅峰的强者,瞬杀。
一位,自断一臂,仓皇逃窜。
整个峡谷,彻底陷入了死寂。
徐疯子站在原地,手中的“守约”剑发出一阵阵不甘的悲鸣,剑身上的浩然正气与他体内的杀伐戾气剧烈冲突,让他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咳……咳咳……”
他拄着剑,半跪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也让他那本就残破的道基,再次受到了重创。
他没有去追那个逃走的“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缓缓地将“守约”剑收回鞘中,那股恐怖的剑压也随之消散。
再看时,他身前,那座与他对峙的巍峨山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
一人,一剑,移山。
徐疯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他看了一眼天坑,又回头看了看那座因他剑压而崩塌的半截山峰,眼神中露出一丝苦笑。
“李谪仙啊李谪仙……你这家伙,死了都还要给老子找麻烦……”
他抬头,望向了栖霞城的方向,那双时而疯癫时而锐利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担忧”的情绪。
“那些苍蝇找上了我,想必也不会放过那小子……”
“不行,得赶紧回去了。”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将酒葫芦重新系好,拖着重伤的身躯,一瘸一拐地,朝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