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活该!”李剑锐恨声道,“哥,你才是我们李家真正的希望!那小子,不过是仗着嫡长孙的名头,还有爷爷的偏爱罢了!等这次咱们在秘境中得了大机缘,回去之后,看谁还敢把他放在眼里!”
他看着李剑锋那重新变得自信满满的背影,眼中的崇拜与谄媚之色愈发浓厚。
随着最后一批参与者没入光门,巨大的石门在沉重的轰鸣声中缓缓关闭,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演武台外的喧嚣,仿佛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减退。
那些未能进入秘境的武者与好事百姓,依旧翘首以盼,交头接耳,讨论着这场青云宴最终的走向。
观礼台上,各大家族与宗门的席位处,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一场新的赌局,已在无声中展开。
“我压南宫浩。他已是武道二境第三重天的修为,剑意之纯粹,放眼整个昌平国年轻一辈,无人能及。这魁首,非他莫属。”王家的一位长老捻着胡须,颇为自信地说道。
“此言差矣。”邻桌一位宗门掌门摇头道,“武斗魁首是一回事,能否得到传承,又是另一回事。莫要忘了,上一届青云宴,南宫浩同样是魁首,可他进了秘境,最终却空手而归。那青云传承,神秘莫测,并非修为高就能得到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附和。
“说的是啊,传闻那传承有灵,会自行择主。南宫公子虽强,但性子太冷,或许并不合那大能的眼缘。”
“我倒觉得,今年李家的李剑锋有些机会。他得了奇遇,修为大涨,出手狠戾,说不定能杀出一条血路。”
“还有皇子殿下身边的叶思萱姑娘,师从当朝剑仙,她若出手,恐怕连南宫浩也要忌惮三分。”
众人议论纷纷,各自押注着自己看好的人选,唯独无人提及李剑秋的名字。
在一个只看修为的赌局上,一个凡人,连成为筹码的资格都没有。
御座之上,周元皇子轻晃着手中的酒杯,将下方的议论尽收耳底,他侧过头,看向身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国君赵乾,似笑非笑地问道:
“国君陛下,不知在你看来,此番青云传承,会花落谁家?”
赵乾的目光从那紧闭的石门上收回,缓缓道:“南宫家的麒麟儿,自然是希望最大的。思萱姑娘师出名门,亦是人中龙凤。至于其他俊彦,或许也能带来些许惊喜。”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与众人所想并无二致。
“哦?”周元放下酒杯,追问道,“那陛下特意为其更改规程的李家公子呢?陛下似乎对他青睐有加,莫非觉得,他这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也能在那秘境之中,创造奇迹不成?”
周元并非真的看不起李剑秋。相反,这个少年在听澜阁那番滴水不漏的应对,让他印象深刻。只是,他同意叶思萱与李剑秋、苏月组队,更多的是出于对赵乾的一种试探。他想看看,这位昌平国君,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个对昌平国国运、武道传承都至关重要的青云宴,赵乾为何要为一个声名狼藉的“废物”,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安排?
“奇迹,有时并非由力量创造。”赵乾的回答,出乎周元的意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可知,上一届青云宴,南宫浩为何未能获得传承认可?”
周元眉头微挑,这个问题,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疑团。他得到的情报只说南宫浩入秘境后,不知何故,传承石碑并未亮起。
“愿闻其详。”
“因为,”赵乾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不是传承没有认可他。而是他自己,主动放弃了传承。”
周元的瞳孔猛地一缩。
赵乾继续道:“此事,还是南宫家主前几日与朕私下闲聊时,无意中透露的。他说,浩儿心高气傲,认为自己那场胜利……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对谁?周元的脑中瞬间闪过李剑秋那张平静的脸。
赵乾看着周元的表情,知道火候已到,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端起酒杯,敬了周元一下。
但他的心中,却远比表面要激荡得多。
他不仅仅是从南宫烈那里得知了去年的隐情。更有张太医从栖霞城回来后,那番关于“潜龙锁脉”的惊骇禀报!
一个凡人,却能让张太医那等医道圣手都看不透脉象。
一个凡人,却能让南宫浩那般孤傲的剑道天才都自认胜之不武。
这个李剑秋身上,藏着太多的未知。
而他,赵乾,赌的,就是这个未知!昌平国沉寂太久了,他需要一个变数,一个能打破这潭死水的棋子!
就在御座之上暗流涌动之际,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官,自宫城之外急匆匆而来,他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周元皇子的席位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函。
“殿下,陈子清大人的加急密报!”
周元的眼神一凛,他认得这枚特殊的火漆印记。这是陈子清在遇到最紧急、最重大的军情时才会使用的最高等级密报。
他挥手让传令官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便将火漆揭开,抽出其中的信纸。
信纸上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几行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大字,寥寥数语,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血火之气。
周元的目光,在信纸上飞速扫过,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一点一点地凝固。到最后,他甚至忘了手中的酒杯,任由那醇香的酒液洒落在华贵的袍服上。
“南阳国……无主之地……大战之后……两座山脉……夷为平地……”
他低声念着信上的字眼,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信中,是陈子清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他赶到南阳国边境时所看到的一切。
那里,原本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是南阳国的一道天然屏障。可如今,两座巍峨的山脉,竟已从堪舆图上被彻底抹去。
没有山崩,没有地裂。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巨大天坑!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神力,硬生生从大地上挖走了两块!
天坑的底部,是早已凝固的、琉璃般的暗红色晶体,那是岩石被瞬间熔化又急速冷却后留下的痕迹。
陈子清甚至能在空气中,感受到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极致的杀伐剑意与另一股同样霸道绝伦的狂暴气息。
他在那里寻觅了整整一日,没有找到一具尸体,没有找到任何兵刃的碎片,甚至没有找到一滴血迹。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那恐怖的力量,彻底蒸发、湮灭。
只留下了那两个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天坑,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斗的恐怖与惨烈。
周元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朝的七境剑仙陈子清,站在那巨坑的边缘,是何等的震撼与……恐惧。
是谁?
究竟是谁,能拥有如此改天换地的伟力?
又是谁,能成为那等人物的对手?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栖霞城外,那片小小的竹林,以及那个衣衫褴褛、醉眼惺忪的……疯癫老者。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缓缓爬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番南下所图谋的镇龙石,所看重的南宫浩,甚至这整场青云宴……
与那信中所描绘的、真正的强者世界相比,是何等的……渺小。
周元缓缓将信纸重新折好,收回袖中,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却多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凝重与敬畏。
赵乾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愈发肯定,这趟南域之行,五皇子所图谋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风暴,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来得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