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平的脸色正若,并不惊慌,他相信李剑秋既然选择了就一定做好了打算,
而李剑锋和李剑锐首先是震惊李剑秋竟然自己跑来参赛,还直接用了李家的身份,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以李剑锋为主攻,李剑锐为副手,两人一同组队,
在青云宴中的家族比试,出场组队人数不能多于四人,不能少于两人,人数多有人数多的好处,少亦有好处。
但他们现在面对这场面,更是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万千目光的聚焦下,李剑秋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他没有看任何人,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下观礼席,穿过宽阔的场地,登上了那座本只属于武者的演武台。
他的身影,在巨大的演武台上显得那般清瘦,甚至有些单薄,却又挺拔得如同一柄插在磐石上的剑。
他站定,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在下李剑秋,不通武道,只是个读了些闲书的凡人。国君陛下谬赞,设此武论,剑秋诚惶诚恐。今日在此,不敢称‘论’,只愿为诸位俊彦助兴,抛砖引玉,说些浅见。”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谦逊,却又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从容,让原本准备看他笑话的众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嘲讽。
“哼,说得倒好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吏部尚书之子王通,从席位上站起,昨日在听澜阁被李剑秋当众驳斥,他一直怀恨在心。此刻见他登台,立刻便要发难。
“李公子既要‘抛砖引玉’,本公子倒想请教。武道之本,究竟为何物?你一个连气感都无的凡人,可能答得上来?”王通一脸傲慢,言语间满是挑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剑秋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刁钻的问题。
李剑秋笑了。那笑容很淡,却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王公子以为,棋道之本,为何物?”
王通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下意识道:“自然是……是吃掉对方的棋子,赢得最终的胜利!”
“是吗?”李剑秋摇了摇头,“我以为,棋道之本,在于‘势’。一子落下,非为杀伐,而是为布局。高手对弈,争的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整个棋盘的走向。当大势已成,对手的棋子再多,也只会被尽数绞杀,无路可逃。”
他顿了顿,目光从王通身上移开,扫过台下所有年轻的武者,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武道,亦是如此!”
“你们以为,武道之本是更强的真气,更利的刀剑,更精妙的招式吗?”
“错!”
“武道之本,在于‘心’!在于‘意’!”
“你们手中的刀剑,与棋盘上的棋子,并无二致。你们的每一次出招,每一次运气,都该是深思熟虑后的一步棋。可你们有多少人,在拔剑之前,想清楚了自己为何而战?是为了家国荣耀,是为了守护亲友,还是只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一己的虚荣私利?”
“心不定,则剑无根;意不坚,则招式散乱。你们只知追求招式的威力,却忘了,剑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心中没有‘势’的剑客,他的剑,不过是一块废铁!”
一番话,振聋发聩!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年轻俊彦们,此刻脸上都露出了思索与震撼的神情。他们从未听过如此新颖、却又如此直指核心的武道见解。
就连观礼台上的国君赵乾和皇子周元,眼中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南宫浩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也第一次亮了起来。他抚摸着腰间的剑柄,仿佛从李剑秋的话中,看到了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剑道天地。
王通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竟找不出任何一句可以辩驳的话。
李剑秋没有给他机会,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王通身上,平静地道:“王公子方才那一身气血,不可谓不雄浑,招式也算中规中矩。可惜,你心浮气躁,急于求胜,一味抢攻,看似勇猛,实则破绽百出。若与真正的强者对敌,不出十招,你必败无疑。因为你的‘心’,早已输了。”
他没有半分修为,却仿佛一眼看穿了王通的武道根基。
这番点评,比任何羞辱都来得更加诛心!
“你……你胡说!”王通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得好!”
国君赵乾终于忍不住,抚掌大赞。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的李剑秋,朗声道:“李剑秋,你虽无武道之能,却有武道之识!这番见解,足以让在场所有自诩天才的年轻人汗颜!”
他环视全场,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朕宣布,此届青云宴,武论魁首,便是李剑秋!”
“赐,入青云秘境,观摩传承!”
轰!
如果说之前李剑秋的言论只是让人震撼,那国君此刻的决定,便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雷!
一个不能修行的凡人,一个只凭几句空谈的废物,竟然越过了所有的武斗胜者,直接获得了进入青云秘境的资格?
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确实,国君竟然因为一个言论就让李剑秋获取此次机缘,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剑秋上次主动放弃,让赵乾心生可惜,
在李剑秋放弃之后,南宫浩秉承公平竞争,也不在闯关,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赵乾知道,那座山上的传承是没有人获取到的。
因此这次他特地给李剑秋施加了如此压力,让他不得不进,并在今天之前,他还与李剑秋做了一个交易。
赵乾对于这道传承看的十分重要,即使李剑秋是凡人之身,但上次青云宴中,他看到一丝不可能,这一次他也同样想再看到一次,
若是成功,那么昌平国真的要重振辉煌了。
但此刻钱天成的脸黑得如同锅底,李剑锋更是嫉妒得双目赤红。他辛辛苦苦打赢了一场,却连秘境的边都没摸到,凭什么这个废物只靠一张嘴,就能得到如此天大的机缘?
周元皇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端起酒杯,对身旁的赵乾道:“国君此举,当真是别出心裁,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而李剑秋,依旧平静地站在台上。他对着国君的方向,深深一揖。
“谢陛下隆恩。”
他知道,自己这颗棋子,已经成功地落在了棋盘最关键的位置上。
风,起了。
接下来的武斗,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李剑秋那番话,如同一根针,扎进了他们心中,让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武道。就连南宫浩,在接下来的比试中,也收敛了几分锋芒,剑招愈发圆融,竟隐隐有再进一步的趋势。
李剑锋在嫉妒与愤怒的驱使下,上台后招招搏命,虽然又胜了一场,但章法愈发散乱,气血损耗极大。
而李剑锐,在对上灵鹤宗一名内门弟子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在即将落败之际,悄然动用了李剑锋告诫他不可轻易使用的那件“东西”。
那是一枚散发着诡异血气的丹药。
服下丹药的瞬间,李剑锐的气息暴涨,双目赤红,竟在数招之内反败为胜,将那名灵鹤宗弟子重创。但他自己,也因承受不住那股狂暴的力量,吐血昏厥,被抬了下去。
此事虽做得隐秘,却如何能瞒得过观礼台上一众大佬的眼睛。
李国平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恨铁不成钢地闭上了双眼。
周元与赵乾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与轻蔑。
灵鹤宗的席位上,一名外门长老的眼中则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终于,所有的比试结束。南宫浩毫无悬念地以全胜战绩,夺得了武斗的魁首。
按照惯例,宴会进入了最后的环节——庆功与赏赐。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舞姬们长袖善舞,佳肴美酒如流水般呈上。但此刻,在场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酒宴之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后的重头戏——青云秘境的开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天成,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他几步冲到大厅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国君与皇子的方向,泣声如雷。
“陛下!殿下!草民有天大的冤屈要诉!请二位为草民做主啊!”
他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乾眉头一皱:“钱家主,此乃国宴,何事如此失态?”
钱天成涕泪横流,重重地叩首:“陛下,草民的四子钱万贯……死了!就在前几日,惨死在了栖霞城的百花楼!至今凶手仍逍遥法外!”
“什么?”满座哗然。
钱天成不等众人反应,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供状,高高举起:“草民已查明,当夜,在万贯遇害的雅间附近,曾有人见到一个疯癫的邋遢老者,与一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书生出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因仇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刚刚从演武台上下来的李剑秋!
“陛下!殿下!那年轻书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他——李家的嫡长孙,李剑秋!”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齐刷刷地刺向了李剑秋。
刚刚才在武论上大放异彩、被国君亲赐进入秘境资格的李家天才,转眼间,竟成了杀人嫌犯?
这反转来得太快,太猛烈,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国平的脸色瞬间煞白,他霍然起身,怒斥道:“钱天成!你血口喷人!剑秋他……他如何会杀你儿子!”
“我有人证!”钱天成凄厉地嘶吼着,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陛下!草民斗胆,请传百花楼的掌柜林妈妈上殿对质!”
赵乾的脸色阴沉如水。
周元的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则变得更加耐人寻味。
整个青云宴,这盘从一开始就暗流汹涌的棋局,终于在此刻,被彻底掀翻了桌子。
李剑秋站在风暴的中心,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怀疑、幸灾乐祸的目光,他的脸上,却依旧是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状若疯狂的钱天成,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国君陛下,”不等赵乾开口,李剑秋先一步上前,微微躬身,“为证清白,剑秋,愿当庭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