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上龙蛇舞（上）

晨光熹微，洗尽了长夜的沉寂，将昌平国都染上了一层淡金。

皇城之前，巨大的演武台如一头苏醒的石兽，静卧在开阔的广场上。明黄的龙旗与各大家族、宗门的徽记旗幡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台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来自国都各处的百姓与江湖武人，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喧哗之声汇成一股热浪，直冲云霄。

这里，是青云宴的会场。是年轻才俊扬名立万的舞台，也是各方势力角力争锋的棋盘。

卯时三刻，钟鸣悠扬。

观礼台入口处，骚动渐起。

南宫家的队伍最先抵达。家主南宫烈一身暗青色长袍，面容肃穆，走在最前。他身侧，南宫浩依旧是一身朴素的灰色劲装，腰悬长剑，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路与腰间的剑。

他们的到来，引得人群一阵低呼，无数敬畏的目光投向那个如剑锋般锐利的少年。

“南宫浩来了！”

“这就是昌平国新生代的最强者吗？看着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啊……”

“你懂什么！南宫公子三招之内便能败敌，李家的李剑锐，在他手上连半招都没撑过去！”

议论声中，李家的车马也到了。李国平一身玄色锦袍，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他身后的李剑锋和李剑锐，听到周遭对南宫浩的吹捧和对李家的贬低，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李剑锐低声对身旁的兄长道：“南宫浩……这次，我定要让他好看。”

李剑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用那个东西……要是爷爷知道了……咱俩都得完蛋。”

李剑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眼中那份不甘与狠戾，却愈发浓重。

不久，钱家家主钱天成也到了。他肥胖的身躯裹在锦衣玉袍之中，满面红光，与几位相熟的官员寒暄着，目光却如秃鹫般，在人群中反复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各方势力陆续就位，观礼台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此时，一支并不起眼的仪仗，自宫城侧门缓缓而来，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为首的，正是五皇子周元身边的亲信，叶思萱。而她“护送”着的两人，正是李剑秋与苏月。

“是李家那个废物？”

“他怎么来了？这等场合，一个不能修行的凡人来做什么？”

“他身边那个女子是谁？好美……就是脸色不太好，像是生了大病。”

人群中，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惊疑、不屑、好奇，种种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二人笼罩。

观礼台上，李剑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地盯着李剑秋，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凌迟。钱天成的瞳孔则猛地一缩，那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李剑秋吞噬。南宫浩原本闭目养神的眼帘，不易察觉地抬起了一瞬，在李剑秋身上掠过，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御座之上，昌平国君赵乾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而他身侧的五皇子周元，则端起了酒杯，唇边的笑意，意味难明。

在万众瞩目之下，李剑秋的脚步没有丝毫的迟疑与慌乱，他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平静地走过人群，在那专门为他与苏月预留的位置上，缓缓落座。

巳时正，三通鼓响，喧哗声渐息。

一名内侍监步上高台，展开一道明黄的卷轴，朗声宣道：“国君有旨，皇子亲临，青云宴，开！”

“宴分二席，一为武斗，二为武论！以武会友，点到即止。拔魁首者，赐入‘青云秘境’，承武道大能之传承！”

旨意宣读完毕，演武台上，早已准备好的抽签木箱被抬了上来。第一轮武斗，正式开始。

铜锣声响，两名年轻武者应声登台，刀光剑影，拳风呼啸。李剑秋没有看台上的比斗，他的目光，落在了观礼台的各个角落。李家的焦虑，南宫家的自持，钱家的杀意……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哼，装模作样。”苏月坐在他身侧，冷冷地开口。她不明白，到了这般田地，这个凡人为何还能如此镇定。

“你不也一样？”李剑秋没有回头，声音很轻，“你的毒还未解，却依旧端坐于此，不也是在演戏么？”

苏月一窒，不再言语。

台上，比斗正酣。几场厮杀过后，终于轮到李剑锋。他长啸一声，跃上高台，几招之内，便以狠戾的刀法将一名王家子弟击败，虽胜得有些狼狈，却也算为李家挣回了些许颜面。

紧接着，南宫浩登场。他的对手，是国都另一大家族的嫡子。那人一上台便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南宫浩甚至没有拔剑。在那人掌风即将及体的瞬间，他动了。快到极致。

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南宫浩已经出现在对手身后，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其后心。对手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一招。未出鞘。

满场皆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李剑秋的目光，也终于在南宫浩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他的眼中，没有敬畏，也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棋手看到一枚绝佳棋子时的……欣赏。

“不错的剑。”他低声自语。

“他若全力出剑，在场的所有年轻一辈，无人能接他一招。”苏月冷冷地评价。

“未必。”李剑秋摇了摇头。

苏月蹙眉，正要反驳。

就在此时，台上的内侍监在宣布了几场平平无奇的比斗之后，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全场。

“第一轮武斗结束！即刻起，遵国君旨意，特开‘武论’一场！”

“有请第一位论者——栖霞城，李家，”

“李剑秋，登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喧闹的会场中炸响。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为猛烈的哗然。

“什么？让他登台？”

“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论什么武？论如何在床上多躺几日吗？”

“国君这是何意？难道是想借此羞辱李家？”

讥讽声、嘲笑声、不解的议论声，汇成一股更为汹涌的浪潮，拍向观礼台上的李家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