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悄然临近。
矿洞深处,余俊正带着几个心腹,假借修补矿道之名,悄悄靠近一处通风口。他手中的“信物”已经送出,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点燃李剑秋所说的第一把火。
矿脉之外,隐匿在山石后的周伯,正死死盯着那辆刚刚驶出矿区的矿渣车。
他手中的罗盘,正微微发亮,指向车底的某个方向。
“灵鹤宗的弟子怎么来了这么多?难道都是为了那灵源来的?”
“估摸着是吧,那灵源可是宝贵之物,怕是这次钱家和灵鹤宗不好分了。”
“那你说咱们挖出了这等宝物,会不会减轻咱的工作量,或者说有没有可能把咱们放了?”
一些个年轻的矿工们窃窃私语着,脸上的表情不一,而相反的,年长一些的矿工看着此等场面心中更是万分焦急,他们都是挖矿脉的好手
“他们……他们是想杀了我们灭口!”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恐惧与绝望的悲鸣,瞬间撕裂了矿洞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上了年岁的矿工,曾见识过矿脉易主时的血腥清洗。何松那句“全部处理掉”虽是低语,但那不加掩饰的杀意,却如寒风般刮过每一个苦工的心头。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希望彻底断绝,取而代之的是困兽的疯狂。
子时,如约而至。
矿洞深处,负责修补矿道的余俊与几个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一种将性命押上赌桌的决绝。
“兄弟们!左右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余俊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矿镐狠狠砸向了身旁一名钱家监工的头颅。那监工根本没料到这群蝼蚁竟敢反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脑浆迸裂,轰然倒地。
这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积压已久的火药桶。
“拼了!”
“杀出去!”
上百名矿工嘶吼着,挥舞起手中的工具,这些平日里开采矿石的器具,此刻成了他们唯一的武器。他们冲向钱家的护卫,用血肉之躯,撞向那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墙”。
“一群贱骨头!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钱家的管事们惊怒交加,指挥着护卫进行镇压。刀光剑影瞬间亮起,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响彻整个矿洞。
矿洞中央,何松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那颗搏动的灵源,感受着其中浩瀚的龙脉气息,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他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钱家办事不力。
“废物!”他冷哼一声,对身边的灵鹤宗弟子下令,“去,帮钱家那些饭桶清理一下门户。记住,莫要让动静惊扰了灵源。”
几名灵鹤宗弟子领命而去,他们的加入,如虎入羊群,瞬间将矿工们的反抗压制下去。
但,这正是李剑秋计划的一环。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暴乱吸引的瞬间,负责押送李剑秋和苏月的一队护卫也出现了片刻的松懈。
“就是现在!”
李剑秋的声音在苏月心底响起。
无需多言,苏月强行压下体内的奇毒,调动起仅存的一丝玄阴真气,注入怀中那枚冰冷的玉佩。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剑秋掌心的镇龙石也爆发出强烈的斥力。
一引,一斥。一阴,一阳。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以苏月的身体为媒介,以她怀中的玉佩和李剑秋手中的黑石为引,瞬间在那颗巨大的“血色心脏”之上,形成了一个微妙却又极度不稳的平衡点。
“引!”李剑秋低喝一声。
苏月银牙紧咬,将那丝玄阴真气猛地牵引。
“嗡——”
那颗搏动的灵源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挑衅,猛地一颤,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赤色光晕,以远超之前的威势,轰然爆开!
那是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阳刚之气,一股狂暴的龙脉洪流!
光晕所过之处,无论是灵鹤宗的弟子还是钱家的护卫,无不感到气血翻腾,修为稍弱者更是口喷鲜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整个矿洞的岩壁都在剧烈震颤,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何松脸色剧变,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惊呼道:“不好!灵源失控了!”
他和其他几位灵鹤宗高手再也顾不上去镇压矿工,全部飞身而起,拼尽全力试图稳住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
而在风暴的中心,李剑秋承受的压力最大,也迎来了他十六年来最大的机缘。
那股狂暴的龙脉之气,没有半分温和,如同烧红的铁水,强行灌入他那被死死封锁的经脉之中!
啊!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撕裂、重组。
可在这极致的痛楚中,他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
“咔嚓。”
那道禁锢了他十六年的无形枷锁,那层被徐疯子称为“神龙被囚”的壁垒,竟然在这狂暴的内外夹击之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充盈了他四肢百骸。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功法引导,身体的本能便开始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龙脉气息。
凡武境一重天,锻体!
成了!
几乎是在他突破的同时,隔壁牢房的陆青云也动了。他双目精光爆射,抓住一名被光晕震得头晕眼花的监工,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夺下了他腰间的钥匙。
“走!”
三道身影从牢中冲出,汇合了同样抓住机会的李剑秋与苏月。
“西北甬道!”李剑秋言简意赅。
此刻,整个矿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何松等人被灵源死死牵制,钱家护卫被暴乱的矿工冲得七零八落,正是他们逃脱的唯一机会!
五人如离弦之箭,朝着李剑秋早已探明的路线狂奔。
与此同时,矿脉之外。
那辆满载矿渣的矿车,在驶出山口后,颠簸了一下,一块毫不起眼的、刻着奇特鸟形标记的石片从车底的夹层中滑落,掉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几乎就在石片落地的瞬间,隐匿在暗处的周伯,瞳孔猛地一缩。
他手中的罗盘,此刻正发出刺眼的红光。
那是神捕营最高级别的示警信号——青鸟令!代表着有铁令巡捕身陷绝境,且发现了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大案!
周伯再不犹豫,捏碎了怀中的一道传讯符。
矿洞之内,何松终于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勉强稳住了灵源的暴动,他脸色铁青,神识一扫,瞬间察觉到了李剑秋等人的动向。
“想跑?!”
他怒吼一声,便要亲自追去。可就在此时,一名灵鹤宗弟子慌张来报:“长老!不好了!宗门……宗门派来的两位师兄,在路上……被人截杀了!”
何松如遭雷击,浑身一颤。
而此刻,李剑秋一行人已经冲到了那条废弃甬道的入口。
不出所料,这里的守卫,几个灵鹤宗的弟子,正要上前阻拦。
“我来!”
陆青云爆喝一声,虽无真气,但那股属于神捕的悍勇气势不减,主动迎了上去,为众人争取时间。
“跟上!”
李剑秋拉着几乎虚脱的苏月,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甬道。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这次突破,终究是暂时的。
甬道的尽头,是一片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地下暗河。
没有任何犹豫,五人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何松怒不可遏地赶到时,只看到汹涌翻滚的河水,以及被陆青云打翻在地的几个不成器的弟子。
他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矿洞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