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鹤山脚下,一座雅致的院落内,竹影摇曳,茶香袅袅。
灵鹤宗外门长老何松,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雨前新茶。他身着一袭浆洗得发白的云纹道袍,神态悠然,眉宇间自有一股仙门中人的傲气。
而在他对面,钱家家主钱天成却正襟危坐,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那身华贵的锦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局促。
“钱家主,何事叨扰啊?”何松放下茶杯,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疏离。
钱家于他,不过是灵鹤宗在凡俗敛财的一条走狗。若非这条狗还算听话,每年能孝敬不少灵石,他根本懒得在此与其虚与委蛇。
“何长老,天大的……天大的喜事!”钱天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他压低身子,肥胖的脸上因兴奋与紧张而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矿……矿脉里,出宝贝了!”
“哦?”何松终于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钱家的矿脉,能出什么像样的宝贝?莫不是又挖出了几块成色尚可的次品灵石,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不!不是!”钱天成连忙摆手,他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从怀中取出一枚用数层符纸包裹的玉盒,小心翼翼地推到何松面前。
“何长老,您请看。”
何松漫不经心地接过玉盒,指尖轻弹,揭开符纸。
刹那间,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阳刚之气从盒中喷薄而出,精纯,霸道,仿佛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让整个院落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何松脸上的慵懒与傲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狂喜。他豁然起身,死死盯着玉盒中那块拳头大小、通体血红、仿佛有岩浆在内部缓缓流淌的矿石。
“龙……龙息石的精粹?不……不对!”何松呼吸急促,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这气息……这威压……这是……灵源?!”
“是!就是灵源!”钱天成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大定,连忙道,“就在昨日,矿脉西侧塌方,挖出来的!足有……足有一座马车那么大!像一颗搏动的心脏!这块精粹,还是从那灵源上掉落的一小块……”
“马车大小……搏动的心脏……”
何松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那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欲望之火。
灵源!
那可是一整条龙脉分支的精华所在!得此灵源,他何松何愁不能突破武道瓶颈,晋入更高的蜕凡之境?他们灵鹤宗,又何愁不能压过其他宗门,成为这昌平国真正的仙道魁首!
然而,狂喜之后,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等异宝现世,若是消息走漏半分,引来的将是灭顶之灾。别说周边的宗门世家,就算是那远在国都的皇子,乃至整个平天皇朝,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死死地盯住钱天成:“此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只有矿上的管事和少数几个灵鹤宗的师兄。”钱天成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解释,“发现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严令任何人不得离开矿区,然后便立刻赶来向您禀报!”
“蠢货!”何松厉声呵斥,一掌拍在石桌上,坚硬的石桌瞬间布满裂纹,“此等大事,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处理的!矿上那些杂役矿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泄密的隐患!”
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而狠戾,再无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传我命令,即刻起,由我灵鹤宗全面接管矿脉!所有钱家护卫全部撤到外围,封锁山口!矿区之内,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所有矿工,待矿石开采完毕后……全部处理掉!”
钱天成心中一颤,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连声称是。他知道,从灵源现世的那一刻起,这矿脉的主人,就已经不再姓钱了。
“老夫现在就过去。”何松一甩道袍,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同时对跟在身后的亲传弟子吩咐道,“速回宗门,请动两位内门师兄,携带‘缚龙索’与‘镇山印’,火速来矿脉汇合!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我知!”
……
同一时刻,钱家矿脉,地牢。
时间,仿佛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那颗悬浮在矿洞中央的“血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矿洞内的空气,因那霸道的龙脉气息而变得愈发燥热、压抑。
监工们的喝骂声比往日更加频繁,他们手中的皮鞭挥舞得更加卖力,仿佛只有通过施虐,才能宣泄那份源于未知与贪婪的焦躁。
李剑秋依旧靠着冰冷的墙壁,眼帘低垂,无悲无喜。但若有人能窥探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是一片正在飞速推演的棋局。
灵源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它既是机会,也让原本的计划凶险了百倍。
苏月同样盘膝静坐,她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怀中的玉佩冰冷刺骨。她知道,子时一到,她就要用自己残存的力量去拨动那颗随时可能引火烧身的“心脏”,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一阵心悸。
陆青云的牢房内,他和闫良、向博天三人呈品字形坐着,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早已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了巅峰。他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等那一声惊雷,便要撕开这牢笼的束缚。
远处,传来了监工更换岗哨的沉闷号令声。
更隐秘处,
周伯压低着身形,同时催动着消匿符。
“越往里面走,感觉这灵气成分越复杂,莫不是叶执事真说中了?”他心中暗忖,身形如鬼魅般,继续向矿脉深处探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何松冰冷的声音传遍了矿洞:“所有人都给老夫听着!灵鹤宗接管此地!所有人等,各司其职,若有异动,杀无赦!”
何松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修为威压,那股属于蜕凡境强者的气息横扫而过,让所有矿工和钱家护卫都感到一阵心胆俱裂的压迫。
他看了一眼那颗巨大的灵源,眼神中的贪婪与警惕交织。随即,他立刻命令自己带来的灵鹤宗弟子,在灵源周围布下了一层又一层复杂的禁制法阵。
钱家的人被毫不客气地驱赶到了更外围的区域,名为协防,实为监控。钱家的管事们敢怒不敢言,他们很清楚,从何松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这场盛宴的主客已经易位。
李剑秋感受着空气中骤然紧张的气氛,嘴角却微微上扬。
来了。
一切,都在按照他最危险的那个设想进行。
灵鹤宗这头猛虎,已经进了他画好的牢笼。
他闭上眼,通过墙壁,发出了最后的信号。
隔壁,陆青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睁开双眼,对闫良和向博天无声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被安排在女子劳作区的苏月,感到怀中玉佩的寒意愈发刺骨,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穿透人群,找到了那个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