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钱家矿脉之中,
一大群工人围在塌方的矿洞之前,激烈讨论着什么,监工的喝骂声与矿石的滚落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让开!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几个身着钱家劲装的管事推开人群,当他们看清塌方后暴露出的景象时,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狂喜与震惊。
岩壁崩塌的豁口深处,并非嶙峋的碎石,而是一块足有马车般大小的巨型晶石。
它形如一颗跳动的心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而妖异的血红色,表面布满了古老而繁复的天然纹路,仿佛是天地初开时烙印下的道痕。
更令人心神摇曳的是,这“心脏”竟在缓缓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发出一阵低沉如龙吟的闷响,一道肉眼可见的赤色光晕随之荡开,扫过整个矿洞。
所有被光晕触及之人,无论是矿工还是监工,无不感到周身气血一阵翻涌,仿佛连骨髓都被那股霸道的阳刚之气渗透,精神为之一振。
“灵源!这就是是传说中的灵源!”
一个识货的管事声音颤抖,几乎要跪拜下去。
这便是浸润了整条灵脉分支精华的核心!
其价值,足以让整个灵鹤宗为之疯狂,甚至能引来无数武者的觊觎!
混乱很快被强力弹压,更多的钱家护卫与灵鹤宗弟子涌入,将塌方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矿工们被驱赶到远处,继续劳作,但所有人的心神,都已被那颗搏动的“心脏”所吸引。
在这份骚动之中,李剑秋与陆青云等一众“囚犯”,也被驱赶到了同一片区域,负责清理外围的碎石。
“陆捕头,棋盘上又落了一颗新子。”
李剑秋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环境中却精准地传入了陆青云的耳中。
他手中的矿镐起落有序,动作与周围麻木的矿工并无二致。
陆青云眉头紧锁,他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锁脉铐更是将他的修为死死禁锢。
他瞥了一眼远处那颗散发着无穷威压的灵源,沉声道:“这颗新子,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此等异宝现世,钱家与灵鹤宗绝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不错。”
李剑秋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我已找到了脱身之路。”
陆青云的目光转向他,带着审视与怀疑:“路在何方?”
“矿洞西北角,每日清运矿渣的废弃甬道。那里守备最是松懈,尽头连接着一处地下暗河。”
李剑秋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甬道尽头有重兵把守,更何况,”
陆青云晃了晃手腕上冰冷的铁铐,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凭我们这副被锁住修为的身子,如何闯过去?凭赤手空拳吗?”
闫良与向博天也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同样的不解与绝望。
他们是神捕,不是神仙,没有了修为,与凡人无异,甚至因伤势拖累,连寻常壮汉都不如。
李剑秋停下了手中的矿镐。
他转过头,迎上陆青云锐利的目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
“我有一计。”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只需给我两日。”
“两日?”
陆青云眼神中的怀疑更浓了。
李剑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道:“嗯,陆捕头,到时候出了这矿洞,你可欠了我一个大的人情,可莫不要又把我抓去关了。”
陆青云对眼前李剑秋的话充满质疑,但却不知道说什么,眼下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
但无论怎么看,这个少年都不像是普通的凡人,他到底有什么凭仗能说出这番话?陆青云陷入沉思,
不过钱家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不必再纠结其他东西,毕竟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说什么呢两个小鬼!”
一监工斜目圆瞪,怒声斥骂着,两鞭子分别打在了陆青云和李剑秋身上。
啪!
啪!
鞭声一落,两人均没吭出一声,
“妈的,皮还真厚!有力气干活就给我使劲干活,不准交头接耳!在出现这种偷闲的情况,老子绝对打死你们两个!”
监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大声骂道,
“我记住你们两个了!干活不卖力,爱出风头,都是死罪!最好不要让我看见!”
李剑秋与陆青云默默对视了一眼,轻微点头,示意听进去了这监工的话。
随后转头离去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干活。
李剑秋一边走着,一边想着,
他自从踏入这片矿场,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龙息石能够与自己产生共鸣,在以李家的武法心得,再加上镇龙石的作用,自己慢慢感受到了那武者所需要的气,也渐渐感知到武者练武的三大空窍。
只是他身上的一块镇龙石效果还不够明显,
他望向远处漠不关心塌方事件,一直干活的苏月,皱了皱眉,
李剑秋在考虑该不该告诉苏月自己需要她玉佩的事情,还是说她会不会发现了自己已经在利用这里的矿脉在修炼了?
苏月既然拥有镇龙石玉佩,并且也使用过镇龙石辅助修炼,那么一定会对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有察觉,
“她现在表现的正常,反而像是不正常......”
李剑秋暗自说道。
......
矿脉地牢深处,
结束了一整天漫长的劳作,苏月与李剑秋各自占据一隅,盘坐歇息。苏月双目微阖,有节奏地吐纳着气息,周身萦绕着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静谧。
而李剑秋则不然,他正用一块碎石,在粗糙的墙面上潦草地描绘着什么。碎石摩擦墙壁发出的刺耳声响,持续不断地侵扰着苏月的耳膜,令她逐渐生出几分不耐。终于,她按捺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李剑秋,你有脱身的法子了?”
李剑秋并未理会,指尖的碎石依旧在墙面游走。他所绘的并非寻常涂鸦,而是一片并不大的区域,却将整座矿脉的结构勾勒得近乎完整。得益于余俊的“照顾”,李剑秋常被指派负责资源交接,这让他得以迅速且清晰地记下矿脉的分布。当然,一些关键区域他尚未探明,但那些地方无一例外地布防重兵,且每当他靠近,佩戴的镇龙石便会生出异常剧烈的反应,这极大地点燃了李剑秋的好奇心。
“原先有个念头,可今天将这矿脉大半都走了一遭,发现依旧行不通。”李剑秋轻轻摇头,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惋惜。
“什么念头?”苏月起身,踱步上前,细细审视着李剑秋墙上绘制的矿脉结构图。
李剑秋用碎石在墙上画出最后一笔,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线条,代表着矿洞深处的暗河。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月那张因惊疑而略显苍白的脸上。
“我最初的念头,很简单。”
李剑秋的声音在空寂的地牢中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平静,
“借势。”
他指着墙上那副潦草却脉络分明的地图,解释道:“你看,这座矿脉如今有三股势力。其一是人数最多的矿工,他们是被压迫到极点的火药,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其二是钱家的护卫,他们人多势众,但部署分散,主要负责弹压矿工与守卫外围的通道,他们是这座牢笼的‘墙’。”
苏月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那地图上用圆圈标注的密集区域,正是矿工们日常劳作和歇息的地方,而被数条巡逻线包围的,则是钱家护卫的岗哨。
“其三,便是灵鹤宗的弟子。”
李剑秋的碎石移到了地图的核心区域,在几个关键节点上重重点下,
“他们人数最少,却个个修为不俗。你看他们的位置,只守着几个地方:一是刚刚发现的灵源,二是矿脉最深处几个我未能探明的区域,三,便是我原先看中的那条废弃甬道尽头。”
李剑秋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岩壁,看到其后的暗流涌动:“原先我想,只需设法在矿工中煽动一场大的暴乱,上千名积怨已久的矿工一同发难,足以冲垮钱家护卫的防线,造成巨大的混乱。到那时,整个矿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我们便可趁机从守备最松懈的西北甬道脱身。”
“以那些矿工之命,为你我铺就生路?”
苏月的声音有些冷。
她虽是魔教圣女,却也看不上这等利用凡人的草芥行径。
“他们的命,从被抓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不在自己手中。”
李剑秋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
“我只是在想,如何让他们的死,变得更有价值一些。可今天,我亲自将这矿脉各处走了个遍,才发现这个念头错得离谱。”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那丝惋惜并非为矿工,而是为一个精妙构思的夭折。
“为何行不通?”
苏月问道,她实在想不出这个计划有何破绽。
在她看来,李剑秋所说的借势感觉确实像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因为我错估了钱家与灵鹤宗的关系,也小看了他们的部署。”
李剑秋的指尖在墙上那几个代表灵鹤宗势力的点上划过,
“他们并非铁板一块。钱家是‘墙’,负责圈住矿工,维持表面的秩序。而灵鹤宗,是‘锁’,他们不信任钱家,所以用最精锐的力量,死死锁住了这里真正的要害。”
“你所说的矿工暴乱,能冲垮钱家的‘墙’,但恰恰会惊动灵鹤宗的‘锁’。混乱一起,灵鹤宗弟子的第一反应绝非前去镇压,而是会认为钱家办事不力,从而更加严密地封锁住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出口。他们守着西北甬道,并非因为它不重要,恰恰相反,那条连接着暗河的甬道,极有可能是灵鹤宗为自己准备的秘密退路。我们的暴乱,只会让这把‘锁’,锁得更紧,彻底断绝我们的生机。”
李剑秋丢下手中的碎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最后总结道:“用搅乱羊圈的法子,去对付看守宝库的猛虎,是行不通的。所以,原先那个念头,已经废了。”
地牢内重归寂静。
苏月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头第一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的分析滴水不漏,将人心与势力的博弈看得通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