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应明哲保身

栖霞城外，月色清冷，映照着崎岖的山道。

夜风卷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厮杀声和血腥气。

李剑秋一袭月白长袍，缓步走在山道上，步履闲适，仿佛只是夜间散步。

身旁的徐疯子提着他的破酒葫芦，步履虚浮，时不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小子，大晚上的不窝在你那书房里写酸文，跑出来吹什么风？”

徐疯子灌了一口酒，打了个嗝。

李剑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握在袖中的那枚黝黑石子收紧了一些。

至于此物来历从徐疯子口中撬不出来，但他能感受到此物确实不凡，与自己有一种特殊的牵引感。

此刻石子在他掌心跳动，散发着奇异的热意，指引着一个方向。

“老酒鬼，这到底是何物？”

李剑秋突然问道。

“何物？什么何物？我说你这小子从哪里捡来的石头，一直逮着老夫问。”

徐疯子悠然回道。

行至数十步，李剑秋手中的感应比在李府时强烈数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近处呼唤着它。

“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李剑秋淡淡开口，目光望向石子感应传来的方向，那里树林茂密，杀戮气息正盛。

徐疯子眯起醉眼，顺着李剑秋的目光看去，浑浊的瞳孔深处闪过清明，随即又恢复了慵懒：

“能有什么趣？不过是些江湖厮杀罢了。打生打死的，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不再虚浮，悄无声息地跟上了李剑秋的步伐。

两人轻巧地绕过山道，借着夜色与地形的掩护，悄然靠近。

灌木丛后，景象映入眼帘。

火光摇曳，照亮一片血泊。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尚未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个红衣女子，衣衫破碎，血迹斑斑，正踉跄着后退，手中紧握一枚古朴的玉佩。

在她周围，数道黑衣身影逼近，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身形鬼魅。

“圣女，束手就擒吧！凭你的玄阴诧女圣体，今日也是插翅难逃！”

为首的黑衣人沙哑开口。

红衣女子银牙紧咬，眼中透着绝望。

她感到体内真气越来越难以运转，那该死的锁魂香毒性发作得太快了。

她死死护着怀中的玉佩，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她绝不能让它落入这些人手中。

黑衣人没有废话，数道凌厉的攻击瞬间袭来，女子勉力抵挡，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口中鲜血狂喷。

藏在灌木丛后的徐疯子眼神一凝，低声问李剑秋：

“小子，看来不是一般的麻烦。魔教圣女呢这个是，还有这些追杀者……救，还是不救？”

李剑秋没有移开目光，他注意到圣女怀中那枚玉佩，正与自己袖中的黑石子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黑石子此刻灼热异常，仿佛要冲破他的掌心。

他沉默片刻，唇角勾起带着疏离的弧度。

“救？”

李剑秋轻声重复，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为何要救？素不相识，又非亲非故。”

徐疯子一愣，显然没想到李剑秋会如此回答。

按照他以往的观察，这小子虽然惫懒，但并非冷血无情。

李剑秋继续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当远离危墙，明哲保身。卷入这等江湖纷争，于我何益？”

他顿了顿，眼神投向圣女手中的玉佩，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深处，涌动着探究之色。

“再者，救她意味着得罪这些追杀者，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我李家虽在栖霞城有些薄名，却远不足以与这等来路不明的强大势力抗衡。”

李剑秋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分析一盘与自己无关的棋局，

“贸然出手，风险过大，收益不明。非智者所为。”

徐疯子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李剑秋：“我呢，还是劝你试试，你想要的东西可能就在她身上。”

“此话怎讲？”

李剑秋见身旁徐疯子正经了起来，不由得重新思考。

贸然趟入这浑水本就太过冒险，且不说这圣女背后势力，光是这追杀的就很难处理。若是自己救下，那必然在没有处理干净之前，回不得李府了。

他握紧双拳，眉目有了些许复杂之色，

这徐疯子在李府多年也不像是这路见不平之人，或许真如他所说，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那圣女身上。

“那得想个办法了...”

李剑秋隐没于林中树干之后，此刻战况越发焦灼，显然已是追杀了很长时间，不然自己这边可能有些许动静，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这样一想，还真有一丝机会。

“老酒鬼，你得告诉我，这东西可是镇龙石？”

李剑秋将手中石头摊开展示，而后将此石放入兜中。

“你小子……”

徐疯子低声咕哝了一句，没有反驳。

“还真是，我说你到底和我李家是什么关系？”

自从拿到这石头，李剑秋便翻阅了各种典籍，还有李家的一些家族纪事，隐约查到了一些关于此物的来历。

徐疯子没有回答问题，李剑秋知道，徐疯子的话里藏着东西，但眼下纠结一些东西没有意义，

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争斗，李剑秋没打算直接冲出去。

他无法修炼，上前只是送死。

若是现在迈出这一步，便是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更何况，这些黑衣人的手段诡异，似乎并非南域寻常武者。

出手之后，便不能回李府，

自己人生本就枯燥无味，若此番不搏，不知何时才会有下次机会，

棋士本就要以身入局，他偏要看这江湖中有何有趣。

他袖中的黑石子，此刻在疯狂地跳动。

李剑秋的眼神变得锐利。

十六年的岁月，如同一潭死水。

徐疯子带来了希望，而眼前这个重伤的圣女被追杀的原因，或许就是打开那层“锁”的钥匙。

君子不救吗？

李剑秋心里闪过自嘲。

他何时是君子了？

他只是一个对周遭缺乏热情，寻求变数的病人。

如果救她能带来他渴求的变数，那这笔买卖，倒是可以做。

“老酒鬼，”

李剑秋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光芒，

“你说，如果我能救下她，从她身上得到些东西，或许能解开我身上的锁？”

徐疯子看着李剑秋眼中的神采，那不是对圣女的怜悯，也不是对侠义的追求，而是纯粹的探究。

他嘿嘿一笑：“谁知道呢？古籍上都是瞎说的，老夫可不敢保证。不过嘛，富贵险中求，这世间哪有白得的机缘？”

“既然如此……”

李剑秋嘴角微扬，

“那就得想个法子，让这笔‘买卖’，对我有利。”他迅速扫视四周的地形，追杀者的站位，以及圣女的逃跑路线。

他无法动武，但他的头脑，却能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追魂箭！别让她跑了！”

一个黑衣人吼道，数道带着寒光的箭矢射向红衣女子。

女子躲闪不及，眼看便要被箭矢贯穿。

就在此时，李剑秋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屈指一弹。

碎银划破空气，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精准地击中不远处一颗歪脖子树上的鸟巢。

鸟巢倾覆，一群受惊的夜鸟扑棱着翅膀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阵凌乱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