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杰入了席。
由于甲胄在身，所以他选择了持剑跪坐的姿势。
至于为什么没有解下武器，冯杰是一早就进行了说明的——因此此地乃边关要塞，不知道蛮子什么时候就会发动进攻。所以，这里的规矩就是枕戈待旦、剑不离身。
这说法显然牵强，但邵阳公主等人并未与他计较。
在他们眼中，冯杰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呢？
索性，便当是满足他死前的小小心愿吧。
于是宴席开始。
各种珍馐美食，如流水席一般端了上来。
间或菜肴放得久了、凉了，又有下人将菜肴撤下去，换上新的。
“边远苦寒之地，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菜品，只能因陋就简，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冯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邵阳公主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种美食。
这其中竟然还有江南水乡的鱼米特产、朔北高原的山珍美味！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精贵得很，即便再怎么便宜，一路运送到这边疆之地来，那也是花销甚巨！
何况，还都是极品珍馐！
由此可见，冯杰此人该是何等的奢侈淫靡！
光是这一桌的吃食，如果换做是寻常大米、肉脯，都足以应对数千人半旬的口粮供给了。
而现在，却被冯杰私吞享受。
一念及此，邵阳公主心里便好似吞了苍蝇一般，难受极了。
于是，她将筷子放下，拿起了酒杯以做遮掩。
左右看了看，陶扬、郑欢二人俱是面色铁青，表情凝重。
唯独白卓，此时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还点头晃脑，似乎是吃得尽兴，体会到了食材之珍贵，烹饪之精妙。
白卓注意到了邵阳公主的目光，于是捏着筷子坦然点评道：“这盘珍馐白玉汤可当真是上品啊！”
闻言，冯杰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脸上覆盖着白铁面甲的门客。
此人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跟在邵阳公主身后，仿佛空气一般。
现在却突然发声，让冯杰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这位小兄弟倒是有些面生啊——之前我们没见过面吧？”
邵阳公主语气平淡介绍道：“他是本宫麾下一名虎贲郎，唤名白十三，护我安危时不顾生死，全身被创三十有二，更是被烈火毁了容，面容狰狞，只得日夜以面具示人。”
闻言，冯杰不由多看了白卓两眼。
“白十三？好个铮铮铁汉！”
冯杰本是行伍出身，最是喜欢这种悍卒，即便白十三身处公主阵营，也丝毫不改对他的喜爱之情。
“壮士，可满饮否？”
说完，便有侍女上前，给白卓呈上了酒樽，倒满了醇厚的美酒。
“这有何难？”
由于带着面具，白卓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这面具显然是个高端货，在嘴部有个机括，可以与嘴唇的张开、闭合随动，不妨碍吃饭饮酒。
“谢将军赐酒！”
白卓双手捧起酒杯，仰脖一口饮尽，而后朝着冯杰亮出酒樽底部，示意滴酒不存。
“壮士海量啊，可复饮否？”
冯杰眼睛愈发亮了起来。
不等白卓回应，侍女便又上来斟酒了。
又是满满一樽。
这酒樽盛的酒水不少，目测能有个半斤左右。
白卓连干两大樽，中途都不带停歇的，也没有吃点菜压一压酒气。
然而，这么一斤烈酒下了肚，他却连半分醉意都没有，依旧气定神闲。
这愈发让冯杰起了爱才之心。
不由心中腹诽：如此悍卒老子生平最是喜欢！可惜了，居然是公主麾下之人……要是能够将他留作自己所用，此子必然能够在军中闯出一片声名！
于是对于白十三就愈发感兴趣了。
甚至有意无意同他讲起了一些军中趣闻，更兼斩杀蛮族的英勇故事，想要以此来激发白十三从军戍边的心思。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说到激动处，冯杰更是以掌击节，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诗歌。
一曲唱罢，冯杰忽然大笑说道：“有佳肴美酒，却无丝竹伴奏，颇为无趣。”
“既然是在军中，不妨请人舞剑助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啊？”
一句话说出，顿时让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尤其是公主的侍卫陶扬、侍女郑欢，更是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倒是白卓，依旧我行我素，仿佛丝毫没有半点察觉。
邵阳公主眼角的余光瞟见白卓这般姿态，于是心中安定，再抬头看向冯杰。
“既然冯将军有此雅好，自无不可。”
“好！”
冯杰笑着拍了拍手。
下一刻，浑身着甲的廖总兵，便按剑走进了大厅。
他先是拱手朝冯杰恭敬一拜，这才转头拜见邵阳公主。
很显然，他这行礼的行为严重僭越了！
如果邵阳公主强行要求责罚，那他少说要吃上五十杀威棒。
但现在他们是只身入了狼窝虎穴，自然是客随主便，等待机会，再发动雷霆一击。
“这是我军中的廖总兵，剑术一流，所以请他来专门舞剑助兴。”
冯杰向邵阳公主解释了一句，便扭头看向廖总兵。
“好生舞剑，可千万不要坠了我军风姿！”
“末将领命！”
廖总兵说完，便仓啷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
不得不说，聊总兵的剑术的确是相当卓越，一板一眼好似行云流水，非常的赏心悦目。
只不过，这其中的杀气过于强盛了。
看上去他不像是在舞剑，更像是在展示杀人技巧。
一时间，整个大厅当中剑影浮动，杀气凛然。
即便是周围的蜡烛，也仿佛感受到了这有如实质一般的杀气，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而且！
伴随着剑技的不断舞动，廖总兵的脚步也有意无意地朝着邵阳公主方向逼近。
而正在此时，冯杰也忽然停下了筷子，手中把玩着空酒杯，眼神逐渐变得阴翳、飘忽起来。
此时陶扬、郑欢都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杀意，两人下意识朝着邵阳公主的方向靠拢了一些，手也不自觉地按向了腰间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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