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老爹一巴掌之后,徐焦便一个人将自己锁在家中生起了闷气。
不过,没等多久,便听到有下人呼喊。
“少爷,老爷请你现在去祠堂。”
听到老爹召唤,徐焦愤恨不已。
“他叫我作甚?让他去找徐魏那小子当儿子吧!”
一时间,下人们也不知如何回话。
用屁股想也知道,徐魏将这屡次得罪他的纨绔子弟叫过去,准没好事。
回过头来,徐焦未必敢同徐魏作对,挨收拾的还是自己。
可老爷就在祠堂门口等着,若不抓紧催促,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还得挨收拾。
就在下人们左右为难之际。
房间大门突然打开。
徐焦红着眼睛自屋内走出!
“哼!去便去,我正要将此事,告诉祖母呢!”
言罢,徐焦大步流星的向祠堂走去。
两个下人赶忙跟上。
祠堂外,徐魏的一身麻衣在一堆绫罗绸缎中,虽稍显落拓,但他那昂首挺胸的气质,却似鹤立鸡群。
徐文和徐斌低着头不停踱步,就等着徐焦来此了。
不多时,便见徐焦便大步流星的赶来!
见正主来了,徐魏的目光也落到了一名下人所端着的所谓“家法”上面!
“徐文,你整日将家法二字放在嘴边,今日我倒要问问你。”
“在徐家家法中,横行霸道,欺凌乡里,诬告陷害他人,该当何罪?”
徐文如遭雷击。
他看向徐魏,又看向刚刚赶到的徐焦,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这时,徐焦也来到了徐魏面前,他怒斥道:“徐魏,你不过是我徐家弃子而已,凭什么在我徐家祠堂前耀武扬威!”
“今日,我定要让你知晓,我的厉害!”
说着,徐焦撸起袖子便要上前。
先前他虽曾被徐魏暴打,但在他看来,那纯属自己准备不充分罢了。
如今当面锣对面鼓,难道还打不过这病秧子不成?
面对怒冲而来的徐焦,徐魏站在人群中纹丝不动。
眼见徐焦就要冲到徐魏面前,徐文突然出手,扣住了儿子的肩膀。
徐焦万分不解:“爹!”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到徐焦脸上。
“混账,这些年来,爹真是太宽容你了,让你闯下这么多祸事。”
“今日,若不教训你,我徐家,迟早毁在你手上。”
言罢,徐文抄起手边的家法,对着徐焦的身子便抽了上去。
这鞭子乃是牛皮制成,坚韧无比,抽在人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身上传来的剧痛让徐焦惨叫出声满地打滚。
“爹!你不打那厮,竟来打我!”
徐文不语,只是再次轮动鞭子!
不得不说,徐焦在这时也还算是有些脑子,他并未傻傻的挨抽,而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亡命而逃。
徐文根本不想再面对徐魏,于是索性一边挥舞鞭子,一边追了上去。
听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时不时传回来的惨叫声,徐魏看向徐斌道:“有劳待我告知他二人,若再敢有对我,对我妻子不利的想法,下次就不是鞭子,而是鬼头刀了!”
说完这些,徐魏这才大步走进了徐家祠堂。
说心里话,徐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徐老太要在自家祖宗牌位面前接待镇国公。
许是想让自家祖宗也看看镇国公的英姿,等自己下去了,也好表功吧!
而赵北征也是那不拘小节之人,根本不在乎这点。
刚才张大勇已经将徐魏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刚刚身死,这老太便带人上门抢夺家产。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赚些银钱,自家叔伯,竟又诬陷侄子盗窃。
还被同宗兄弟,带着外人上门逼债,差点被活活打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仅是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气愤。
不过,到底是国公爷,即使如此,他还是稳得住性子,继续在此等待。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只要徐魏开口,自己一定帮他出头。
而一旁的徐老太则只是陪着笑脸,时不时亲自奉茶,并讲述一下其相公徐俭死劾奸臣的事迹。
就在这时,徐魏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祠堂。
见他过来,徐老太立刻上前迎接。
“魏儿,你终于来了,国公爷已经等了你半天了呢!”
徐魏鄙夷的扫了这老婊子一眼,随后理也不理的直接来到镇国公面前道:“拜见镇国公!”
眼见正主来了,赵北征便冷冷的扫了徐老太一眼。
张大勇见状立刻会意道:“老夫人,国公爷和徐魏兄弟有要事相商,还请闲杂人等回避!”
被徐魏鄙夷,被张大勇驱赶,徐老太的脸已然涨的通红。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多言,只得带着孙儿徐乾道:“是,我等这便退去!”
言罢,她便带着徐家一干人等退出了自家祠堂。
等他走后,赵北征这才悠悠然开口道:“我说,你小子可让老夫等了许久啊!”
面对这位为国屡立战功的国公爷,徐魏也收敛了自己的傲慢和不悦。
他躬身行礼道:“有些事一言难尽,还请国公爷见谅!”
知晓事情全貌的赵北征自然也理解,他摆摆手道:“不过是几个恶亲戚罢了,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没什么说的,断了便是!”
“怎么,要老夫帮你主持公道吗?”
听到这话,徐魏心中一暖。
一般而言,哪怕再亲近的朋友,也不会插手别人的家事,而这位老国公还未提自己的事,便要为他徐魏撑腰,实在是让人敬佩。
“不必了国公爷,您能来此,我便已经得到应有的公道了,至于其他,还是由我自己相争吧!”
听到这话,赵北征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称赞。
这小子着实不错。
如果此时的徐魏央求赵北征帮着争夺家产,他固然会出手,但心中难免会对其落下难堪大任的印象。
现在,徐魏能自己解决,足以见其是个自立自强之辈。
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赵北征也直接道明来意。
“好了,闲话少说,今日来寻你,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
“上次你那歌曲虽让老夫感动异常,可老夫去转述的时候,却没办法打动皇上。”
“你自己掂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随我进宫一趟,亲自为陛下献上一曲。”
“到时候,我再给你八百两赏银,如何?”
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徐魏也早已想好了答对的话语。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国公爷,当真是想北伐?”
这就有点侮辱感情了,赵北征眉头立刻竖起:“废话,若不为北伐,老夫来找你作甚?”
徐魏不急不缓,不慌不怒,他说:“国公爷,依我看,北伐之事不在诗文,更不在歌曲。”
“哪怕我现在随您进宫,为陛下献上一曲,陛下最多也只是称赞一番罢了。”
“若要陛下举全国之力下令北伐蛮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徐魏的分析,赵北征也陷入了沉默,这一点,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如今的他除了日日去找皇上磨,已经别无他途。
抬眼再看徐魏,只见这年轻的白面书生,似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于是,赵北征心思一转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徐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办法是谈不上的。”
“北伐一事,非是意气之争,而在天时地利人和!”
“何为天时地利人和?”赵北征问。
徐魏并未直言,而是左右看了看。
赵北征见状立刻会意道:“张大勇,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是!”张大勇手扶宝剑大步走出徐家祠堂。
如今,这祠堂中便只剩下徐魏和赵北征两人。
这时,徐魏才缓缓开口道:“将军,你认为两国交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赵北征一愣,这是什么话?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还轮得到你问我这个?
虽心中不爽,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有老夫在,战法、战略、兵力、士气等统统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便是后勤,只要军需粮草跟得上,陛下让我打到哪里,老夫便能打到哪里!”
不愧是征战半生的老将军,一句话便说到了战争的点子上面。
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是后勤!
除了某些双方元帅能力差距过大的一些战争,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以后勤取胜。
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秦赵长平之战。
双方僵持三年,后勤军需全部拉满,最终,还是赵国先撑不住,将上将廉颇撤掉,换上了赵括,被白起一锅端了。
这话套到赵北征身上,更能感同身受。
他先前几次北伐,打的北方蛮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可就因后勤无法跟上,最终只能撤兵。
徐魏并未夸赞赵北征回答的精彩,而是直接开始分析。
“国公爷,如今我大魏国力疲敝,国库大半的赋税,都是从江南氏族身上收来的。”
“若要兴兵北伐,必定要提高赋税,这样才能支撑起北伐大军的粮草消耗。”
“如此一来,江南赋税至少要翻上一倍。”
“战事如果持续三五个月还能勉强支撑,可若是战事旷日持久,持续个一年半载,甚至是三五年,江南能否稳定,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一旦江南乱起来,北方没了军需不说,大魏的基本盘也将动摇。”
“到那时,我大魏这几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国力,又将腰斩!”
“这才是陛下不同意您北伐的根本!”
此话一出,赵北征顿时沉默了。
这番话没人对他说过,但他却也隐约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毕竟,他已没有几年可活,若认了这个道理,那这辈子想要北伐,都是不可能的了。
可现在有人就是将这番话明明白白的说给了他,让他不得不认。
良久之后,赵北征闷声道:“那依你之见,老夫北伐便再无可能了?”
“也不尽然。”徐魏说。
轻飘飘一句话,又让赵北征的眼底燃起了希望。
“此话怎讲?”
深吸一口气,徐魏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刚才说了,若要陛下下令北伐,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即需风调雨顺,大地丰收,这样才能有支持北伐的粮草。”
“地利,则需北蛮主动寻衅,如此我大魏才能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
“人和,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需全国上下一心,鼎力支持,方可众志成城,助将军北伐,一鼓作气,消灭北蛮,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听完徐魏的话,赵北征气的直接站起身来。
“废话,你说的这些,老子也知道,可如何做到这一点?”
“天时地利暂且不说,那些文官们一听到北伐,个个哭爹喊娘,活像是要刨他们祖坟一般。”
“让他们支持北伐,倒不如老夫单枪匹马,将那北蛮杀个精光来的好!”
面对暴怒的赵北征,徐魏依旧淡然,他平静道:“事在人为嘛,若继续如国公爷这般,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我反正觉得北伐之事希望渺茫。”
“就算勉强出兵,最多也只能战上数月,难以达成目的。”
此话一出,赵北征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开始来回踱步。
走了两圈之后,他又猛然回头看向徐魏。
“你说事在人为,是有什么办法不成?”
徐魏沉思片刻,给出了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等!”
等什么?等时机,时机合适,只可毕其功于一役,四两拨千斤。
毫无疑问,徐魏的话是对的,可赵北征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下去了!
“可否主动出击?”赵北征焦急询问。
徐魏苦笑了一下,然后道:“国公爷,你我认识不到两三日,学生对朝中之事,也多是推测,鲜有知晓,如何主动出击?”
赵北征一拍大腿道:“嗨,这还不简单,今后你便是我镇国公府的师爷,镇国公府的往来公文,随你翻阅,只要你能想出北伐的法子出来,你就是我赵北征的大爷!”
显然,赵北征是真急眼了。
然而,举一国之力,掀起一场惊天大战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徐魏不敢也不能贸然答应。
思虑片刻,他语重心长道:“国公爷,学生也知你心急,可须知,越是大事,便越不得心急,越是心急,便越容易露出破绽!”
“以您现在这种焦躁之态,就是国力允许,学生也不希望您能率军出征。”
“越是急功近利,越容易招致大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