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吵?
徐魏迷迷糊糊间醒来,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下意识的向四周摸去,周围都是坚硬的木板。
“咦,这什么地方?好像是个大木箱子里面。”
这时徐魏才听到外面哭丧的声音。
“我的三兄弟啊!你怎么就去了呢!我二大爷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啊!”
靠,不是箱子。是特娘的棺材里面!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牢狱山的山洞里吗?怎么就到这来了?
徐魏还上初中的时候,父母便已经意外去世。
他也不打算结婚生子,此生了无牵挂。
于是从某特战大队退役后,他便仗着从部队学来的一身本领,当起了探险博主。
只可惜一直不温不火。
就在刚才,他在牢狱山的一个隐秘洞穴中发现了一个直径一尺的青铜古盆,上面还写着聚宝二字。
就在他欢呼雀跃,自认为这次自己要火一把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鬼地方。
他试图推开棺材板,奈何身体酸痛使不上力气。
这是身体长时间没有活动所带来的酸痛感,需要缓上一会!
咚咚咚!
突然外面传来三声响炮,周围人群闻声又哭上了一个高潮。
“哎呦,我的老祖宗啊!您怎么来了!魏儿只是您的孙儿,可当不起啊!”
孙儿?徐魏眉头紧皱,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爷奶早去世了好不好,你又是哪根葱?
“咳咳!”一个老妪的声音响起:“唉,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老二这一支算是绝了后了!我也来送我这苦命的孙儿最后一程!”
老太太这么说,旁人也只感到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
房间内七大姑八大姨,子侄兄弟们霎时间又是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嚎哭。
哭丧徐魏见多了,多是来了人嚎哭一阵,人走后便嗑瓜子聊天。
真正有感情的,没几个。
不过这倒也让他安心了些许。
看这流程,现在是走到吊丧这一步了,离埋土里还有段距离。
嚎哭像是浪潮,头儿过了,后面也就平静下来。
“礼毕,亲人还礼!”管事的一声吆喝,哭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柔弱的女声在棺材旁响起。
“徐杨氏叩谢祖母。”
咚!
这闷响像是一个大南瓜落地,分量十足,足可见这头磕的是情真意切。
这时徐魏的身体也恢复了些,他敲了敲周围的棺材板想弄出点动静来,可周围人实在太多,这点动静很快便被淹没了过去。
外面,一个姑婆的声音响起。
“杨家姑娘,正好现在老夫人来了,有什么事我就直说了。”
“如今老二这一家子已经没人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改嫁,还是回家?”
“若是改嫁,我们徐家便以女儿礼节把你送出家门。”
“若是回家,你带来的嫁妆我们分文不动,全带回去。”
此话一出,徐魏明显感觉到棺材旁那个女子呼吸变得急促。
自古以来,吃绝户的事情便屡见不鲜。
听这些人的意思,这一家人应该只剩这位小媳妇了,也难怪会被这些亲族欺负。
棺材内,的徐魏也颇为感同身受,因为这种事情几年前他恰巧经历过。
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一笔财产。
丧事都还没办完,几个见都没见过的叔伯便要吵着分家产。
他们还商量着让徐魏辍学去找个工厂打工。
当时气的徐魏手拿菜刀叫嚣着老子未成年,杀人不偿命,这才保住了自家为数不多的存款。
也正因如此,他全家亲戚的关系都断了。
别觉得亲戚都是可以无条件对你好的人,有时候,他们翻起脸来,比外人更狠,更绝,更不要脸!
棺材外面,一种心中愤怒,却又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的声音响起。
“大伯母,淮儿虽读书不多,可也知道相夫教子,从一而终的道理。”
“我既嫁进了徐家,便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
“夫君在时,淮儿掏空家底嫁妆给夫君治病,如今夫君去了,淮儿自当为夫君守节终生。”
“况且,为给夫君治病淮儿还欠了不少外债,人虽死,债却不能消。”
“公婆虽已离去,但也给夫君留下了十亩良田和一处宅院。”
“淮儿辛苦些,总能维持下去。”
这话不卑不亢,算是勉强稳住了阵脚。
只可惜,这位大伯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徐家的人?你也好意思说?”
“你嫁入我徐家一年之久,我二弟夫妇便先后故去,如今连我这侄儿也暴毙身亡。”
“你这丧门星若还不走,怕不是要把我们整个徐家都克绝户了!”
“不行!今天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改嫁,要么回娘家!”
此话一出,周围的亲属们也纷纷帮腔。
“就是,嫁过来一年,连个鸡蛋都不下,还把公婆和相公活活克死!魏儿就不说了,当他是身体不好,可老二夫妇那身体可是个顶个的壮,若不是丧门星,怎能如此?”
“哼,当年过门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家是想攀权富贵,现在赖着不走,不过是想霸占咱们徐家的家产罢了。”
“我看也是,别看现在说什么守节终生,等明天,指不定去哪里找野男人媾和呢?”
“对,之前我便见她变卖家产往娘家送,这一年不知偷去多少,今天定要将这丧门星赶出家门,不能让咱们徐家家产落到外人手上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灵堂嘈杂不堪。
这种为夺家产以言语相逼欺负人的戏码在乡村并不少见。
人人都看得出来,但却没人开口为之发声,毕竟事不关己,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寡妇去得罪徐家湾的第一大户。
就连徐魏的舅舅,江宁县的捕头曹嵩,也只是皱着眉头撇过头去,不想再看这一幕。
杨淮一身缟素俏脸含泪,周围人的话都像是利剑一般,狠狠的扎到了杨淮心中。
自去年嫁入徐家之后不久,公公便因病去世,婆婆也悲伤过度跟着去了。
徐魏则一直是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一切事物全都是十三岁的杨淮操持。
就连公婆的棺材都是她掏嫁妆钱买的。
之后,她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徐魏这病秧子。
整个金陵城的大夫,她都请了个遍,为此不仅把嫁妆花了个精光,还忍着夫家亲人的阴阳怪气变卖了不少家产,并借了娘家不少钱。
上个月,为了请动名医出诊甚至还欠了外债。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日,卧床数年的徐魏身体竟开始好转,甚至能自行走路。
就在杨淮以为自己终于熬出来的时候,徐魏又突然暴毙身亡。
这让杨淮万分绝望。
如今,这些人又为了公婆仅剩下的这十亩田地和一座宅院,生生说是自己把全家克死。
这一瞬,杨淮在徐家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苍白的嘴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不自觉的颤抖,泪水更是如泉水般汹涌而出!
她想要辩驳,但周围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似乎是想用这唇枪舌剑,生生将这十三岁的小媳妇,在其亡夫灵前活刮了!
再看刚刚赶到此地的老妪,正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杨淮。
显然这一切都是她默许,或者说背后操纵的。
而在老妪身旁,一名二十来岁,脸色蜡黄的青年,则两眼色眯眯的紧盯着一身孝服的杨淮,看那模样,似是想将这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一口吞掉似的。
看着周围人饿狼般想要将自己吃干抹净的目光,十三岁的杨淮昂起了头。
世代军户所遗传下的刚烈在她的血脉中苏醒!
霎时间,一股气势迸发而出。
就连江宁县有了名的几个姑婆泼妇也被镇住,没敢再继续往前!
杨淮目光决然,身躯微颤!
“好好好,古有韩幼娘殉夫,今天,到这种地步,我徐杨氏也只有一死,以全名节!”
说罢,杨淮扭头对着棺材便撞了过去!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
韩幼娘殉夫是北方戏文《杨凌传》里的情节,那情景和现在情况类似。
也是孙儿刚死,族中长辈便前来吃绝户。
但戏文中,哪位孙儿却突然起死回生,并最终封王拜相,同妻子白头偕老。
而现在,自家孙儿也是刚死,自己便在灵堂对着孙媳妇索要家产,最后甚至还把孙媳妇给逼死了。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他们徐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更何况,江宁县紧邻金陵城,万一传到京城言官老爷们的耳朵里,一封奏折送上朝廷,自己这个五品诰命夫人的名头,怕是都要难保。
“快拦住她!”
老妪赶忙下令,然而,杨淮已生死志,这一头撞的又狠又急,直接撞到了棺材板上,血刷的便淌了出来!
杨淮的身体滑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