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一刻,宁帝虽未有大兴杀伐之举,可楚铮却分明在他眼神中感受到了汹涌的怒意。
以及一颗想要杀人的心!
“这老登……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
“他究竟是在为今日大宁惨败而发怒?还是为了这北莽小王子出言不逊,挑衅蔑视我母妃一家而发怒?”
“应该不可能是前者……老登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才好不容易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绝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可如果是后者,如果他真有那么在意杨家的话……这些年,他又怎会刻意抹去杨家的一切痕迹?”
“又怎会对我和已过世的母妃,如此冷漠疏离?”
电光火石之间,楚铮心脏怦怦直跳,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却又无法抓住关键,将其彻底整理清晰,只感觉心乱如麻。
而他这副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自然便成了畏惧乌维烈,甚至是被吓傻了的表现。
“可笑堂堂杨家之后,武圣血脉,竟是个如此不堪的废物……”
“杨家先祖若是冥冥中有灵,看到这一幕,恐怕要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吧?”
“倒也难怪陛下对他没有半点喜爱,甚至不惜为了十匹雪域天马,将他白白送出去受辱挨打……”
王学安、裴令仪、谢晋等人面露轻蔑之色,在心中一阵感叹唏嘘。
就连先前对楚铮大为看好的太子妃萧渔榕,都不禁黛眉紧蹙,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难道,我猜错了?
楚铮并非是在装疯卖傻,故意藏拙?
难道他真就是个不堪大用的废物?
“九皇子殿下,大皇帝陛下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作回答?”
乌维烈面露不耐之色,愈发猖狂地大笑道:“之前你破我北莽天机匣的时候,不是还一副信心十足,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架势吗?”
“怎么如今到了本王子面前,就变成缩头乌龟了呢?”
“难道你小时候,你娘亲便是这样教你做人,让你在大宁深宫之中委曲求全,任人欺辱的吗?”
楚铮瞬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原本还嘻嘻哈哈满脸无所谓的他,眸光骤然一凝。
只觉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炸开,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杨家是宁帝心中的逆鳞。
可母妃杨清婉,又何尝不是楚铮的伤疤?
虽然楚铮知道,这不过是最低级的激将法,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绝不可能轻易中计。
而一旦自己当众出手暴露实力,接下来必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特么的……我可是个疯子啊!
我本来就脑子有点不好,之前在闹市上又不是没发过疯,做过亏本买卖……
既然你敢当着众人的面骂我娘,而且连老登都发话了,那我干脆今天就再疯一次,一枪捅死你这狗比东西!
“枪来!”
楚铮一声暴喝,似乎是被原身身体里的疯狂和执念影响,双眼逐渐爬满血丝,理智也迅速被怒火压制。
“拿枪给他!”
宁帝目光闪动,尽管打心底里,他不愿让楚铮暴露。
可此时此刻,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强烈冲动,想亲眼看看自己这个儿子的手段,摸摸他的底。
“就用老夫的枪吧,老夫这杆枪,当年和那小子的‘霸秀’,并称为大宁双壁,希望九皇子殿下莫要辱没了它!”
不等侍卫送上兵器,司马战便将随身携带的长枪掷出。
“夺”的一声插在楚铮面前。
只见那枪通体漆黑如墨,枪上铭刻着无数云纹,庄严古奥至极。
楚铮将其握在手中,立刻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充斥全身。
连眼底的疯狂和怒火,都因此褪去了许多。
“多谢老将军!”
他没有称卫国公,而是叫了一声老将军,而后提着长枪,沿着水上栈道,一步一步朝凉亭走去。
“以为拿了把神兵利器,便有资格与本王子一战了吗?”
乌维烈冷笑不止:“连踏水而行都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地踩着栈道入亭,本王子真担心你这实力,待会儿连一刀都接不住啊。”
楚铮看着他的眼睛道:“希望待会儿我一枪捅死你的时候,你不要鬼哭狼嚎,跪在地上各种板命。”
“哈哈哈,九皇子殿下若真有本事一枪捅死我,我今日就算是让你杀了又如何?”
乌维烈大笑,一身雄壮肌肉不断颤抖。
正如他所说,他根本没把楚铮放在眼里。
之所以执意要和他交手,不过是想求一个结果,顺了自己的心气,有助于今后武道登顶罢了。
因此,他待会儿不光要赢,还要慢慢地折磨玩弄楚铮。
如此,才能彻底扫去胸中积郁,真正做到心无挂碍。
“九皇子,我来了!”
大笑声中,乌维烈一刀劈出。
刀光如匹练暴涨,朝着楚铮手中长枪斩去。
嗡!
长枪铮鸣,震颤不止。
震得楚铮虎口瞬间崩裂,长枪几欲脱手而出。
竟是一上来便被全面压制,落入了绝对下风。
在宁帝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形,正准备持枪横扫,乌维烈又是一刀,劈得枪身火星四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弯曲。
楚铮被巨力震荡透体,瞬间喷出一口鲜血。
双手也不再只是虎口崩裂,而是两只手掌都开始不断渗血。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握着枪,不肯松手。
“九皇子不愧是武圣血脉,果然天生神力啊,虽无半点武道修为在身,却也能硬抗本王子的刀锋,真是妙极,妙极!”
乌维烈有些诧异,接着变得兴奋起来,似乎觉得这样才比较有趣。
他并不急于像之前对付楚毅那样,快速结束战斗,因此刀锋也并未往楚铮要害上砍去。
而是一刀一刀,如同狂风暴雨般,持续落在楚铮手中长枪之上。
五刀。
十刀。
二十刀!
三十刀!
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得楚铮丢掉武器,跪地求饶。
可楚铮偏偏就不松手!
在连续扛了乌维烈三十几刀后,他双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体内气血翻江倒海,五脏六腑更是如被巨手搅动。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牙关紧咬,一言不发,死死握着长枪!
“这憨子……既然打不过,为何不速速丢了兵器认输,这样坚持下去又有何意义?”
见此一幕,宁帝心中隐隐作痛,手指因攥紧而泛青。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儿子是真的疯、真的傻,真的没有任何武道修为,真的没有骗自己。
此前之所以展现出二品实力,也真的只是在误打误撞之下,短暂觉醒了武圣血脉而已。
这让宁帝对于这场比试,突然生出了无尽悔意。
他不该为了自己那点心思,将儿子逼到如此地步的。
而与之相反,太子楚云等人却是幸灾乐祸的心态。
“哈哈,这家伙,还真是疯得有盐有味,傻得让人大开眼界啊!”
“他难道看不出,乌维烈是在故意玩弄他,所以才优哉游哉,没有急着下死手吗?”
“明明是必输的局,却还在这里苦苦坚持,让自己白白受罪,真是一头又疯又傻的倔驴!”
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已通过眼神表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又是“砰”的一声在场上炸开——
随着乌维烈第四十刀劈下,楚铮已不再是双手冒血那么简单。
而是七窍之中都开始有鲜血不断渗出!
可想而知,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冲击。
若非天生体质惊人,再加上手握神兵利器,恐怕早已倒了下去!
乌维烈心头一凛,知道游戏到这里便可以结束了。
毕竟这可是在大宁京师,当着宁帝的面,他即便再是桀骜不驯,也绝不敢将楚铮当众玩死。
“九皇子殿下,你输了。”
心下想时,乌维烈压制力道,反手一刀朝着楚铮肩膀上砍去。
俨然是打算在将楚铮劈落水中,却不至于取他性命的同时,还顺带给楚铮留下点伤病残疾。
可就在这时,
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在乌维烈心中炸开!
因为他在楚铮眼中,突然看到了一抹疯狂的杀意!
妈的个仙人板板,演了这么久,老子是真是演得够够的了!
是时候露露手段,一枪捅死你这狗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