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宁帝话音落下,场中忽然一片死寂。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
因为大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还是楚毅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回……回父皇的话,您脚下躺着的这个人,便是镇国公世子。”
“嗯?这……这是镇国公世子?”
宁帝愣了一愣,接着微微低头。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眼角肌肉便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脸上浮现出惊骇之色。
要知道,这种表情在宁帝脸上可不多见。
可想而知,公孙炎究竟被楚铮打得有多惨。
不说完全扭曲变形,但也绝对是血肉模糊,衣衫炸裂破碎,整个人都已经面目全非。
头发也披散下来,被鲜血浸透,拧成一团覆盖在脸上。
以至于宁帝一时间竟是没有认出,还以为是地上躺了头死猪!
直到公孙王霸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宁帝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死猪的确是公孙炎本猪。
“炎儿!我的宝贝炎儿,你死得好惨啊!!”
公孙王霸尝试着抱了几次,都没能将三百来斤重的公孙炎抱起,只能就此作罢,趴在他身上痛哭。
“爹,我……我还没死呢……可您再压着……孩儿真要喘不过气了……”
公孙炎挣扎着艰难开口,嘴角持续渗血,肥硕的身躯不断抽动。
“啊?这都没死?”
楚铮顿时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公孙炎被打他成了这样,居然还没有断气。
不得不说,这死肥猪还真是抗揍啊。
“没……没死?太好了炎儿,你可真是吓死爹了!爹就知道你福星高照,不会这么轻易没命的!”
公孙王霸又惊又喜,连忙从怀中取出几瓶价值连城的保命秘丹。
就跟不要钱一样,一股脑地便往公孙炎嘴里倒。
宁帝也是微微颔首,令随行御医纷纷上前,对着公孙炎一阵抢救。
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稳住他的气息,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陛下,我公孙家就这么一个嫡子,即便他今日有错在先,也不至于被人打成这样吧?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缓过神来的公孙王霸悲愤欲绝,“噗通”一声便跪在宁帝面前。
可宁帝却没有表态。
只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痛。
只因今日之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来的路上,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楚铮这边势单力薄,恐怕不是公孙王霸等人的对手。
故而专门带上了御医,一路紧赶慢赶,生怕楚铮出了闪失。
可他却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又疯又傻的蠢儿子不仅打赢了,而且还差点把公孙炎给活活打死。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忧愁。
“老九,说说吧,这次你又在发什么疯?”
沉默片刻后,宁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楚铮开口道。
“父皇,儿臣没有发疯,儿臣这趟出来是想采购几样酿酒之物,回去给父皇酿酒。”
楚铮连忙回答道:“因为儿臣突然想起,以前儿臣小的时候,父皇最喜欢将儿臣抱在怀里,跟母妃一起喝酒了。”
“只可惜儿臣手中没有银两,买不起那些上好的美酒,便想着自己酿上一坛,亲手给父皇送去!”
这番话,楚铮并非在演戏和说谎,而是发自真心。
因为他是真的没钱买酒。
也是真的打算在酿出高度白酒后,第一个给宁帝送去,让这便宜老爹尝尝新鲜,增进增进父子之情。
“酿酒?”
宁帝瞬间呼吸一滞,感觉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自责和愧疚。
可表面上,他仍是十分冷漠地道:“那你又为何与镇国公世子发生冲突,还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楚铮一说这个就来气,大声道:“因为这死胖子根本就不是个东西,是真的该死!”
“儿臣刚才亲眼看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不仅闹市纵马伤人,而且还强抢民女,欲当众对其凌辱!”
“那女子不从,这死胖子竟然还将其生父用绳子拖在马车后面,一路拖着转圈,生生折磨致死!”
“如此恶行,岂止是视我大宁律法为无物,简直连猪狗都不如!”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儿臣身为大宁皇子,若不出面阻止此等暴行,若不对这畜生加以惩处,还老百姓一个公道,那我大宁王朝和那腐朽黑暗的前朝,又有何区别?”
“今后,又有谁还会敬畏王法?又有谁还会认为父皇您是圣明之君,而不是前朝哀帝那般的无道昏君?!”
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在大是大非面前,在人民百姓和公道正义的问题上,楚铮不想装疯卖傻,而是将心里话统统说了出来。
可这番话落在众人耳里,却和发疯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比他此前的所作所为,还要疯狂无数倍!
竟然敢把大宁王朝比作前朝,把宁帝比作昏庸无道的哀帝……
这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估计也不够砍的啊!
“父皇息怒,九弟只是一时糊涂,才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儿臣恳请父皇念在他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六皇子楚毅都快被吓疯了,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替楚铮大声求情,将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在场众人也无不是有种大祸临头之感,几乎快要瘫软在地。
可谁曾想,宁帝居然笑了起来,淡淡地道:“息怒?朕何时曾说过,要为此事而发怒?”
“铮儿今日虽然做得不对,行事太过冲动鲁莽,下手也过于狠辣,但他这番话,却没有说错。”
“特别是那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尔等所有人,都应该好好地学一学。”
“因此,朕决定算他功过相抵,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
听到这四个字,楚毅震撼惊喜之余,也不免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可公孙王霸却是脸色阴沉至极,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他如何听不出,宁帝是想借此事来敲打自己?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
他红着眼睛道:“陛下也看到了,我儿今日被打成了这样,差点连命都没能保住,怎么能如此轻易便作罢呢?”
宁帝闻言双眼微眯,冷冷地看向他道:“那镇国公觉得,朕该如何处理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