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日贩公司本部大楼的电车上，安井真绪再一次整理着手中的文件。
伏见清辉靠在一旁，合着双目，像是在养神。
“说起来，伏见君，我们这次自费出版《挪威的森林》，账面上的资金，现在倒是宽裕了不少。”
安井真绪的声音将伏见清辉从浅眠中唤醒。
“当初二阶堂小姐总共投资了一千万円进来。”
“我们首批5000本书，单册成本是500円，上下两册就是1000円，5000x2x500，总共的印刷成本是500万円。”
“定价是上下两册，一本书合计2000円，5000本书全部售出，我们的营收1000万円。”
“也就是说，除去印刷成本，我们这一批书的毛利润是500万円。”
“算上二阶堂小姐最初投入剩下的500万，我们现在手头能动用的资金，差不多有1500万円了。”
安井真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不过，伏见君你平日里的开销，还有公寓的租金，以及之前租用临时仓库、短途货车的费用，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花掉了一些。”
“所以，现在我们账面上，实际可用的资金，大概在1400万円出头的样子。”
“这么多钱，应该足够我们和日贩这样的巨头谈判时，更有底气一些了吧？”
安井真绪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信心足了不少。
伏见清辉闻言，睁开眼，只是微微点头。
虽说底气不是靠账面上的数字堆砌出来的。
但钱多一些，总归是好事。
在日贩公司那栋气派的办公楼前台。
安井真绪报上了预约的姓名和拜访的部门。
前台小姐姐公式化地打了个内线电话，确认后，才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请她们稍等片刻。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标准职业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性走了出来。
“是伏见先生和安井小姐吧？”
“我是日贩发行部的福原崇之，请跟我来。”
福原崇之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挪威的森林》近期在独立书店和社交媒体上的热度而表现出格外的热情。
日贩的会议室，和所有大公司的会议室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福原崇之客气地请两人坐下。
一位女助理端来了两杯标准的待客麦茶。
“伏见先生，安井小姐，关于贵作《挪威的森林》，我们这边已经有所了解。”
福原崇之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近期在一些独立书店和年轻读者群体中，确实引起了一些讨论，也展现出了一定的市场潜力。”
他说话的口吻不疾不徐，用词也很官方。
“福原先生过誉了。”安井真绪立刻接口，“我们这次来，是希望能和贵公司探讨一下，《挪威的森林》后续大规模发行的可能性。”
她将手中的文件资料，都一一摆在了福原崇之面前。
包括佐佐木宏教授的书评剪报、星野遥在电视节目中推荐的录像，以及几家主要独立书店的销售数据汇总，
“这些资料，希望能帮助福原先生对我们的作品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福原崇之拿起那些资料，并没有立刻细看，只是随意地翻了翻。
“安井小姐，伏见先生。”
“首先，我代表日贩，对二位的努力和《挪威的森林》所取得的初步成绩表示肯定”
“但是，相信二位也明白，独立书店的销售数据，与我们主流发行渠道所面对的市场体量，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挪威的森林》目前的热度……”
“在我们看来，更像是一个小范围内的文化现象，或者说，是一个不错的敲门砖。”
福原先生说话倒是很客气。
不过安井真绪听得出来，言语中暗含的审慎，或者说不以为然。
她还是想争取一下：“福原先生，我们明白你们公司的担心。”
“可是《挪威的森林》这本书真的很好，现在卖得也这么火，肯定不是那种只热闹一阵子的书。”
“而且，我们公司现在钱也够用，后面再印书，还有宣传什么的，我们都能搞定。”
福原崇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摇了摇头：“安井小姐，钱当然重要。”
“不过我们日贩更关心的是，这书能不能一直卖得好，以后你们还能不能拿出这样的作品。”
“你们自己出钱印的书，想让我们日贩帮忙卖，条件确实会多一些，也更严一点。”
他停了一下，才接着说：“第一，以后印书，得用我们日贩找的印刷厂。这样书的质量和每次印多少才好说。”
“第二，每次印书，最少也要两万本才行。”
“第三，怎么打广告，怎么推广这本书，得我们说了算，毕竟我们日贩的人更懂，路子也更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关于发行佣金，考虑到贵作目前的情况，我们这边初步拟定的是百分之五十。”
福原崇之把这些条件一条条清楚地说出来。
“福原先生，这个百分之五十的佣金，是不是真的有点太高了？”
安井真绪听着，觉得每一个条件都非常难办。
百分之五十的发行佣金？
这几乎是把他们当成没有任何议价能力的纯粹供货方了。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型出版社，与日贩合作，佣金比例通常也在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之间。
福原崇之听了她的话，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安井小姐，这点你需要理解。”
“我们日贩这里，要做的事情，不只是发行书这么简单。”
“你想想，销售渠道需要人维护吧？”
“万一书卖不掉，积压在仓库里，这个风险谁来承担？”
“还有，市场行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时都可能有波动，这些都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我们都是经过综合考虑，才给出这样的标准条件的。”
一番话说完，已经表明了态度。
安井真绪其实还想再说点什么。
她很想告诉福原崇之，她们的《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和那些普通的自费出版物根本不一样。
这本书明显很有市场潜力，现在的读者评价也非常好。
但是，她看到福原崇之一副所有事情都要严格按照规定来办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就算说再多，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这位福原先生，看起来是不可能轻易改变决定的。
伏见清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此刻，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麦茶，喝了一口。
他抬起头，看向福原崇之：“福原先生，既然贵公司对合作的条件如此坚持，那么，我们或许可以换一种更直接，也更有效率的合作方式。”
“我们愿意……”
他正准备将那个酝酿已久的“对赌协议”的想法抛出来。
然而，福原崇之却在他开口的瞬间，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伏见先生，安井小姐，非常抱歉。”
福原崇之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日贩作为业内领先的发行商，我们有自己一整套成熟的合作规范和风险评估体系。”
“刚才我所提出的条件，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如果二位无法接受这些基本条款，那么，我想我们今天可能就没有太多可以继续讨论的内容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按了一个号码：“前田桑，麻烦你送一下伏见先生和安井小姐。”
说完，他便对着伏见清辉和安井真绪微微颔首。
“那么，期待我们未来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逐客令下得如此直接。
真是的，都沦落到自费出版的地步了，稍微有了点成绩就以为有了和日贩谈条件的资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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