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的时候,吐掉了黑水的周老夫人又恢复了神志。可是这身子如同大病初愈,不仅使不上劲,也说不上几句话,只能让王妈寸步不离地照料着。
周吉安不想母亲觉察到周青玲乃至于家中的变故,只能自己背着周青玲去找齐郎中,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能让她醒来。
于是临行前又吩咐王妈不要说出中午的事,王妈虽然也是惊魂未定,但还知道分寸,她也不敢乱说,万一周老夫人这身子还被气着,那可真是担待不起。
一切交代过后,周吉安便背着周青玲找到了齐郎中。
“哎呀,她这是怎么了?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殊不知,齐郎中一开口,便面露难色。
“怎么了吗?老郎中。”周吉安不解。
齐郎中略一沉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还是活人要紧。来,先把人送到偏房吧。我看看。”
周吉安按着郎中的指示把人背到了偏房里躺了下去,齐郎中替她把了脉,除了脉象急了一点,也没察觉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就是这人一直不醒。
齐郎中向周吉安问及病因,又问这周青玲身上的红字是什么个情况,周吉安却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齐郎中没有办法总,不能看着这娃娃就这么躺在偏房里,于是又给她施以针灸,至于能不能醒来,实在没法说。
“脉象应该是平稳了些...暂时先这样让娃娃歇息一阵吧...”
也就是刚施完针的同时,周吉安留意到郎中的针是从他出诊用的箱子里取出来的,便随口问道“老郎中,您这是刚出诊归来吗?”
“唉...与其说是出诊...倒不如说是...唉,晦气啊。”
就在齐郎中刚想回答的时候,便听见外头有人在喊齐郎中。
声音听着也十分耳熟,像是张敬之的声音。
齐郎中站起身子,打开了门,朝外头招呼道“我在这儿...”
“齐郎中,实在有劳您了...那些遗体按您的意思已经归整好了,准备安放在后堂,您要是相验后没有问题...”
一边说话,又刚踏入房间的张敬之这时候才看见原来房间里还有别人,而且就是周吉安。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一旁的齐郎中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赶紧开口道“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过去...”
然而齐郎中的话,并没有起到打圆场的作用。
“你说遗体是什么意思?村里又出事了吗?”周吉安马上便站起身来问张敬之。
但张敬之没有回答,他看向了周吉安身旁,病床上的周青玲。
而周青玲身上的红字马上就让张敬之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让那道士到你家里去了?!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张敬之指着周青玲身上的红字经文质问到。
“青玲的事,不用你来管。”
“那村里的事也不用你管。”
周吉安涨红了脸,一口气憋在胸前正要发作,这时候,又有一人走到了屋外。
“敬之,你跟齐郎中说了吗?时间紧迫,我们还要召集人手...”
原来是团练的张伍生也来了。
不过,张伍生只是看了一眼屋内的周吉安,他只是有些意外,倒也没有跟周吉安交谈,但是那眼神在周吉安眼里看来却是意味深长的。
张伍生没再说下去,他朝张敬之招了招手,让他先出来一下,然后,两人又不知道在屋外说了几句什么,张伍生便与齐郎中先行离开了。
重新回到屋内的张敬之欲言又止,但是表情倒是比刚才缓和了些许。
“是张伍生不想让我参和这事,是吗?”周吉安从张伍生的眼神里还是读到了一些信息。
张敬之长舒了一口气。
“嗯。”
“为什么?”
“有人看见那道士,去过你家。”
周吉安听罢无奈一笑。
“那又怎么样?你告诉我村子现在是不是又出事了。”
张敬之没有回答,他的语气虽然缓和了,但也不代表他的气也就消了。
“你明知道伍生怀疑那道士有鬼,伍生跟你说的是让你去查那道士,结果你倒好,让他到你家做法事。”
“我问你的是,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双方之间的态度是你来我往。
张敬之犹豫了片刻,才冷冷地道“今天中午,那个樵夫,赵涌,你还记得吧?”
“记得。”
“他杀人了。”
“什么?!”
若不是张敬之亲口说出,凭那天的印象,周吉安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邻居李采平家一家四口,他杀了当中三人,用柴刀,最后又投井自尽了。”
“今天中午?”周吉安刚说完这几个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对,就是你让那道士做法事的时候。”
张敬之虽然没有明说这层关系,但周吉安还是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赵涌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是那道士搞的鬼?你不是说那是怪力乱神吗?”
周吉安作这个辩解的时候,心里也是发虚的。
张敬之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周青玲,没有说话。
虽然嘴上说着怪力乱神的事不可信,但是张敬之此刻更担心的是,周吉安是不是跟那道士达成了什么交易,好比说使了诸如以命换命的邪法,用那几人的命,换回周青玲的清醒。
只是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但周青玲现在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等等,你说一家四口,死了三个,那还有一个呢?”周吉安突然注意到张敬之说辞中一个最为奇怪的地方。
张敬之推了下眼镜,犹豫了一阵子后才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