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强继续跑下一家,相同的话反复说,直到最后实在说不动了才回家。
最后还剩三家,只能明天再去了。
好在还钱不像借钱,没有大清八早不上门这种说法。
最后一家是赵传涛的哥哥赵传云,他是个驼背,但却借了赵传强45元钱。
所以赵传强去还钱的时候,对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哥,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只要我帮得上忙呢,我一定会帮你。”
赵传云憨厚的说:“要得,有事情我会跟你讲。不过谢就不用了,都是村间邻舍呢,讲恁个多整什么?以后好好过日子,儿子么,有了更好,冇得也一样呢过,你看我不是过得好好呢?!”
赵传强连连点头:“是呢是呢,我以后也不生了,就带哒这几个姑娘过。”
赵传强突然这么想得通,倒把赵传云整不信了:“你们还在年轻,咋个就讲这种话?”
赵传强非常正式地说:“小丽英身体不好,医生说生不得了,不然大人娃娃都冒想保得住!”
“哎哟!这个倒是真呢生不得!冒整了像你大嫂恁个!”赵传云的妻子就是难产死的。
“嗯,我认得,小丽坤她们呢?”
“背粪克了。”
“哦,她家姊妹两个勤快呢很。”
“是,两个都听话。”提起自己那两个姑娘,赵传云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但赵传强从他家出来,心情却有点沉重。
赵传云这两个双胞胎女儿,一个叫赵丽坤,一个叫赵丽琴。
自从妻子去世后,他也组合过一个家庭,但继妻对女儿不好,才一年就离了。
后来他就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过。
这两个女儿也很争气,小学毕业后,一个考上普中,一个考上附中。
今年暑假,因为五中、也就是后来改为宜嘎乡一中的宣府县五中提前放了两天假,赵丽坤到达围附中去找姐姐玩,结果遭遇不测。
说不测都太轻描淡写了,实在是她们姐妹的遭遇太惨——被一个变态双双折磨致死。
据说皮都被剥下来!
赵传云知道后,当场就气疯了。
是真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恢复神智。
赵传强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一是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轰动,哪怕他经常不在家,也一样耳熟能详;二是赵春华也在附中读书。
本来她之前就因为妈不在了、爹又有也和没有一样,不得不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几个妹妹,所以没怎么读书,出了那件事情以后,就更是彻底不去了。
可笑赵传强还找到借口,说幸亏赵春华没有去读书,不然怎么样怎么样,却从没想过自己该担起什么样的责任来。
现在赵传强想起这件事,心中也有点犯难,因为那个变态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干那样的坏事。
要是赵传强现在突然去跟警察说人家学校那个做饭的师傅是个变态,估计警察会先把自己当成个变态!
这事儿还得重新想办法。
但现在赵传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辄来,只能先做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借牛。
其实也不用怎么借,只要赵传礼家不用,说一声就是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甚至赵传强去的时候,赵传礼还嫌他来晚了:“你咋拖到这哈才来?都犁不掉多少了。”
“大哥,我克还那几家呢账,所以才会来晚了。”
“哟,咋你这个钱给是还用得开了噶?”
赵传强笑着说:“先把小账还掉,大呢还在还不起。”
“那也不错了!我家呢还认不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呢!”赵传礼有点羡慕。
但想到赵传强家的情况,又不羡慕了,把牛牵出来,问赵传强:“犁用我家呢么小传学家呢?”
“用你家呢,小传学家呢他也在用。”
“他又给哪家借呢牛?”
“他舅子家呢。”
“哦。”
赵传强扛着犁、牵着牛往山上走,心中却在感慨还钱的事。
小账都清了,大账却全部还在,包括赵传青,都说等他还清超生款再说。
上辈子这三个“老铁”都不再借钱给他了,他还说人家不讲血脉亲情,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这种话来……
赵传强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前世的经历,从最高处那块坡地犁着下来。
山梁上的地块,因为气温稍低,萝卜只能种一茬,前几天就已经全部拔完了。
不过往年他家所有的地都只种一茬萝卜,是拔也不急、犁也不急,甚至连点苞谷、栽烤烟也不急,一切随缘。
但现在,他不想再随缘了,那就得抓紧点,不然就赶不上收两季了。
赵传强一连忙活了七、八天,才终于把地全部犁完,并同时把种子播下去。
“懒人”有懒办法,把装种子的口袋戳个小洞挂在犁弯弯前面,犁头铲起来的土自然会把种子盖住。
等朱文国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帮赵传强犁地,结果听说他不但犁完,还连点种都一个人搞定了,不禁替自家妹子感到高兴。
连赵传强主动提出还钱都拒绝了:“先把你超生款交掉再说,等我家小舟讨媳妇呢时候再拿来。”
“哟,给是已经说着了?”
“说是说哒一个了,但是还冇谈妥,也认不得给说得成。”
“哦,说媳妇这种事情也急不得,慢慢来。”
“是呢,我也是恁个说,就是你大嫂一天冇得事情做哒,过于急呢很!”
“呵呵,”赵传强没有搭话,左桂芬做豆腐卖,辛苦得很,怎么可能没有事做?
应该是两口子意见不统一,要么就是朱树舟没有看上那个姑娘。
反正赵传强记得吃朱树舟的酒还有好几年,那就应该不是这个姑娘。
这时朱文国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大前天你大嫂克达围街上卖豆腐,遇着小春华呢老师,问小春华给还要克读书?如果要克读,就要补办手续。”
赵传强不假思索的说:“当然要读!她们老师我记哒姓刘?”
“不是,那个是英语老师,我说这个是班主任。”
赵传强有点惭愧,他太不关心这个孩子了,就因为她非常懂事,从来不让自己操心。
就像这回读书的事,因为赵春华在学校听说朱丽英住院,而且非常危险,担心几个妹妹没有人管,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
明知道学校不允许她还缺考,明显就是做好不读书了的准备。
赵传强本来还想再过几天才去找老师说情,但今天朱文国说起来,索性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大哥,我跟小春华她们班主任不熟,你给认得他家在哪点?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他’家就在达围街上,平时……我也认不得‘他’喜欢做什么,只认得‘他’老倌是个当兵呢。”
“……”原来人家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