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拿来,也比我断手断脚要强!”
半个小时后,讨债的走了。
盒子里还剩三块一毛八,全部的家当都还了李正忠的赌债了。
他瘫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手脚还在,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没钱了,这么一大家子要吃饭,咋活啊!”
王翠兰哭嚎的嗓子都哑了。
一下子给出去五百块,等于要了她一条命。
李正忠怒吼一声:“别嚎了,我他妈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哭丧了!?”
王翠兰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嚎。
“老三这个不成器的已经走了,剩下的你们三个,老大老二就爱每个月往家里交20块钱,建红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老婆子你明天就托人去给她寻婆家,彩礼要新三件,电视冰箱洗衣机一个都不能少,另外不能低于五百彩礼钱!”
“新三件还要彩礼五百块,这李正忠想钱想疯了吧,咱们整个石窝镇也没几家这么有钱的啊!”
“嗐,谁让人家闺女长得好看呢!”
“好看能当饭吃啊?又不是金疙瘩!”
李建红已经听不到周围村民的吐槽了,她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李建国跟着回到了岳父岳母家。
破败的院落,到处都透漏着贫瘠。
岳父陶明亮早些年打石头被砸断了一条腿,家里没人没权,一分钱的赔偿金没要到不说,一条腿废了,从膝盖往下截了。
只能干点地里的活儿,找工作处处碰壁,哪里都不肯收。
养家的重担全在岳母身上,白天在裁缝铺里忙一天,晚上回来还得绣手绢。
岳母生了一双巧手,她绣的手绢花样格外好看细致,有人专门来收了,然后再去城里倒卖。
钱都让小贩赚了,岳母不过是赚个辛苦钱,熬白了头发,熬花了眼睛。
李建国进屋,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岳父,那条膝盖下空荡荡的裤管刺痛了他的眼睛。
上一世这老两口对自己比亲爹妈好,最后却落得那样惨的下场,李建国眼眶一热,“扑通”一下给岳父岳母跪下了。
他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
“爸妈,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做混账事了,只要姝儿还愿意跟我过,我一定跟她好好过日子!”
陶明亮叹了口气:“哎,你先起来吧,我和你妈不求其他,就希望你能对姝儿和孩子好一点,你今天要是把孩子真给卖了,你让我们老两口还活不活了?”
“爸,我知道我说再多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我,您放心,我这次是认真的,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哎,行了,先起来吧,今天的事情肯定也把孩子吓着了,赶紧吃点东西让孩子睡一会儿去。”
陶姝点点头:“爸,我去做饭。”
李建国也主动跟着陶姝去了灶房,掀开米缸看了看,只剩底部的一丁点玉米面子了。
再就是还有一些高粱米,还有地瓜干子,一小袋面粉。
岳父家本来就拮据,现在又来他们四个,压力可想而知。
陶姝做饭的过程一句话也没有跟李建国说,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李建国则琢磨着吃了饭之后去弄点什么吃的,起码得先让一家人吃饱肚子,然后他再去考虑赚钱的事情。
1987年,充满机遇,他有前世的见识,只要脚踏实地,不去干好高骛远的事儿,这辈子怎么也能混出个人样儿来!
陶姝煮了锅玉米糊糊,馏了一些黄面馍馍,切了点咸菜拌土豆丝,又清炒了个酸辣白菜,就开饭了。
李建国就吃了一点,让肚子里不饿的难受就可以了。
吃过饭后他站起身:“爸妈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下午早点回来。”
看着李建国走了,陶姝自嘲的笑笑:“爸妈,他改不掉的,天天就这样游手好闲,一分钱不赚。
妈,我明天开始跟着你去裁缝铺做工,我能赚钱的。”
黄晓兰看着憔悴的女儿和瘦骨嶙峋的俩孙女,抹了把眼泪:“嗯,行,先吃饭,别想太多。”
李建国径直往家里走去。
他后悔了。
刚才走的太潇洒了,还有东西没拿呢。
既然都把他扫地出门了,他的东西可得全部带走。
李建国进了自家院子,王翠兰正拿着一些烂菜叶准备去喂鸡,看到儿子回来了,顿时一喜。
“建国,你回来了!哎呀我就知道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快,你爹在屋里吃饭呢,快去跟你爹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李建国点点头,往屋里走。
李正忠正坐在上首的位置吃饭,面前还有一个小酒盅。
炒花生米,韭菜炒鸡蛋,还有煎的咸鱼。
吃的可比岳父家好多了。
李建国二话不说拿了双筷子坐下就吃。
其他三兄妹面面相觑,都狐疑的看着他。
李正忠撩了下眼皮:“你还有脸回来?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建国不语,一味干饭。
“是啊三哥,你今天可真的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咱爹面子,你还说把我卖了,我告诉你我生气了啊,你赶紧给爹道歉,也得给我道歉!”
李建红愤愤不平的看着李建国。
李建国吃饱了,桌子上的几盘菜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打了个舒坦的饱嗝,李建国把酒壶里的酒到了满满一杯喝下了肚子。
嗯,这杯酒下肚,起码能让身体暖和一点儿。
现在可是农历10月,正是开始冷的时候。
吃饱喝足后李建国去了屋里收拾东西。
他们一家四口的衣服,他的一双隔雨的长筒靴子,还有南墙上挂着的一个竹条编的鱼篓子。
把全部的东西都收好,李建国就往大门口走。
“混账,你给我站住!”
李正忠脸色逐渐难看起来,敢情这死小子回来不是认错来了,是回来拿东西了啊!
“三哥,你这是去哪里!”
李建红大喊。
三哥如果还是要走,那家里没钱了,还是得让她嫁人啊!
李建国把东西都收好,回头笑道:“刚刚散伙饭已经吃完了,我走了哈!”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翠兰都懵逼了,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她本来还以为儿子是知道错了,回来道歉的叻!
“让他走!他要是再敢回来,打断他的狗腿……咳咳咳……咳咳咳!”
“哎呀老头子,你怎么了,醒醒啊老头子!”
李正忠急火攻心,一下子厥过去了,家里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