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找!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决不能给歹人伤害谢先生的机会。”
寒风凛冽,手持钢刀的西城护卫队与矿工们如同幽灵般在街道各处巡查。
而在某处院落中,萧衍扶着受伤的红袖,正警惕盯着面前身穿粗布长衫的瘦弱书生。
“咳咳!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你们被抓到!”
他约莫二三十岁,一脸的病态,说话间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
不久前,萧衍两人正在小巷躲避追捕,这书生突然打开门放他们进了院子。
“为什么要帮我们?”看出书生只是普通人后,萧衍这才扶着红袖在院中的竹椅坐下。
“你在观止楼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与我推测出答案大同小异。”书生咳嗽一阵,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懒病并非是偷懒所致,而是邪物入体。”
萧衍与红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诧,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相信他。
“你……你也得了懒病?”见书生断断续续的咳嗽,红袖虚弱开口。
然而,那书生却是摇头:“畏寒而已。”
萧衍拧眉,疑惑问道:“你不怕我们伤害谢先生?”
“在这里人人都尊崇谢观止,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书生面露几分不屑:“他若真有本事,又何必卷缩在方寸之地玩弄人心。”
听到最后四字,萧衍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何以说他玩弄人心?”
听到询问,书生又是一声叹息,却是看向面色苍白的红袖:“此话日后再说不迟,还是先给她疗伤吧!”
见对方没有说的打算,萧衍也只能作罢。
随后,书生将两人安置在厢房。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萧衍得知书生名叫宋玉,平日在西城给矿工们看个头疼脑热。
用他自己话便是:“不过是久病成医罢了!”
红袖左肩的外伤倒是大无碍,主要是被震伤了心脉,服下备好的疗伤药后,便进入了调息状态。
夜色如墨,渐渐将西城染透。
萧衍安置好沉睡的红袖,悄然来到院中。
但见寒风迎面,几株冻僵的不知名小草在墙头泛着微光。
正屋内,灯影晃动,映出道低头翻书的瘦长身影。
萧衍犹豫片刻,叩响了门扉:“宋先生,还未歇息?”
没一会儿,门“吱”的拉开了,灯油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
宋玉依旧还是白日病怏怏的模样,咳了几声:“便猜到你会来。”
但见屋中摆着一张书案,其后书架上堆放的满满当当。
宋玉手中那本书没有名字,边角磨损得厉害,显然是经常看的。
“咳咳咳!可是还想问谢观止的事?”宋玉伸手请萧衍在书案对面坐下。
萧衍却是没有坐下,而是盯着他咳得发颤的肩膀:“听你讲话应该是天启人士,为何会来到苦寒之地?”
“呵!家父说错话,祸及全家!也是因此才落下这咳嗽的病根。”宋玉这般说着,面上露出几分苦涩:“还是说说谢观止……你可知西城为何人人敬他?”
萧衍摇头,这才在书案对面坐了下来。
宋玉看了眼窗外,思绪也好似慢慢飘远。
“十二年前,西城朱家掌控黑水洞铁矿,抓了许多走投无路的流民当矿奴。每日拿皮鞭抽着他们下井,伤了病了就扔乱葬岗。
那年冬天,矿洞坍塌埋了三百余人,朱家怕耽误开矿,竟不管不顾,任由活人在里面哀嚎,而那谢观止便在其中……”
讲到这里宋玉声音发颤,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攥住书册,指节泛白。
“谢观止那时多大?”萧衍追问,烛火映得他瞳孔发亮。
“刚满十三岁,是矿上唯一识字的小子。”宋玉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腥味。“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在矿洞坍塌第三天,他竟然挖出一条通道又爬了出来。也是从那时起,那个平日爱说话的谢观止变得沉默寡言。”
萧衍听到这里微微拧眉。“那他又是如何对付朱家的?”
听到询问,宋玉脸色变得凝重:“三个月后,矿洞再次坍塌。只是这次当朱家人闻讯赶来时,却怎么也没想到。所谓坍塌是假的,还被矿工们堵在了里面。”
萧衍不由一愣:“是谢观止做的?”
宋玉点头,眼中的狠厉毫不掩饰:“朱家两千多口,包括老幼妇孺尽皆被他下令活埋……”
听到此处,萧衍不由想起观止楼外矿工们崇拜的眼神,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宋玉却慢慢合上手中书籍,摇曳的灯火照亮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如今他成了人人憧憬的存在,可当年跟着他坑杀朱家那帮人,十有八九都得了懒病,在一声声咳嗽中痛苦死去……
你说如今的他又和朱家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张皮罢了!”
“所以你说他玩弄人心?”萧衍面色变得凝重。
宋玉抬头看向他,眼中映着灯芯的光,像两簇鬼火:“他用朱家人堆出威信,再用所谓懒病拴住活人,日夜在矿工劳作,如同行尸走肉。
而且那些西城人越敬他如神,就越不会有人去怀疑他。这不是玩弄人心又是什么?”
话到此处,整个房间变得寂静,只剩下淡淡的呼吸声。
“挨家挨户搜查!就不信找不到他们!”恰在此时,街道上再次响起护卫队的吆喝声。
乱糟糟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清晰。
一阵寒风透过窗棂钻入屋中,将摇曳的灯火差点吹灭。
萧衍与宋玉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作。
“所以……你想再推翻朱家一次?”不知过了多久,萧衍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咳咳,你是如何猜到是我的?”宋玉轻咳着吹灭油灯,整个房间立刻陷入一片昏暗。
不等萧衍回答,便听到屋外些许动静。
顺着窗棂望去,便见布满月华的小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月白身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在观止楼打伤红袖的吴老!
但见他立于院中对着漆黑的正屋躬身作揖:“谢先生,歹人仍未抓到,您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