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真毒！”
田桂枝不自觉地又夸了向川一嘴。
转瞬，脸上却挂上难色。
“我用苞米叶子编点小扇子、风车啥的，寻思换点钱。”
田桂枝苦笑，“今天拿到镇上大集，就卖出去俩。”
“这些叶子是去年打下来准备用的，现在卖不出去，赶不上烧火了！”
“什么样的扇子？”向川好奇。
田桂枝没想到向川感兴趣，竟像小学生受夸奖似的，情绪一下上来了。
她快速爬上炕，从炕里拽过来一个黑兜子。
里边连扇子带风车，得有四五十把。
田桂枝随手抓了几把扇子递给向川。
“你拿点回去，这玩意儿比蒲扇轻，趁手。”
向川接过扇了一下，的确凉快。
“老奶，你这卖价多少啊？”向川问。
“三毛一个，五毛俩。扇子和风车一个价。”
田桂枝叹了口气，“老咯，没有赚钱的本事，不中用咯！”
向川心里泛起一阵同情。
田桂枝和向福元老两口，为着蹲大狱的儿子、刁蛮的儿媳妇，还有眼看要上大学的孙子，紧着抓钱呢！
奈何能力有限，赚不到多少。
向川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扇子和风车的价格跟他做促销丢出去的成本不相上下。
如果他成批跟田桂枝进货，还能压下来一两成。
拿扇子做促销，既实用，还新鲜，准定能吸引顾客。
这样一来，向福元看在他帮助田桂枝销货的份儿上，在他签合同这事儿上，不得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利益面前，向福元没有不向前冲的道理。
原因如此。
但向川要将这事儿落在情谊上。
情义无价，必将事半功倍。
向川摸了摸兜子里的扇子，夸赞道：
“老奶，你可别这么说，也就是您手巧，一般人做不出来。”
田桂枝抿嘴直乐，“这孩子，说话总能说到人心坎儿里。”
说着，她把兜子往向川那边推了推。
“你要得意你都拿走，这东西不禁搁，我留着也是个扔。”
“别泄气啊，老奶。”
向川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继续说道：
“您这扇子编的瓷实，用着贼风凉。”
“您这扇子卖不出去，那纯是镇上的人不识货。”
“这要是拿到城里，说不定要疯抢。”
“真的？”
田桂枝浑浊的眼睛一亮，马上又暗了下去，摆摆手，泄气道：
“我一把老骨头，折腾到城里，两天就得散架。”
“我呀，没那命！”
向川接过话头，劝道：
“老奶，您这么大岁数去摆摊，确实太不容易了。”
“要不我帮你卖吧！只是……”
向川状似为难地顿了顿，“只是，我要是包了的话，怕是给不上你自己卖的价。”
田桂枝做的这些东西，如果留在手里，那就是凑柴火的货。
而且做这些东西，除了自己搭点功夫，没有任何成本。
向川就算给得再低，也是赚钱的。
田桂枝感激地拉住向川的手，说道：
“孩子，你给多少算多少。”
“总比扔了强！”
向川看田桂枝爽快，也不含糊。
他帮田桂枝虽然带着目的，但他不会做那压榨老人的事儿。
老人赚钱，太难！
他于心不忍！
向川想了想，说道：
“老奶，今天这些我全都包圆，扇子和风车都算两毛。”
“你数数，我给你现结账。”
田桂枝的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孩子，啥也不说了。你就是俺家的贵人。”
向福元一直在院里磨镰刀，准备一会儿割毛豆用。
他进屋看见田桂枝哭，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怒道：
“你个衰老娘们儿，一天就知道哭！”
“编那玩意儿卖不出去就烧火，当着孩子面哭什么？！”
昨天向福元的儿媳妇来要钱，向川在场。
向福元也顾不得面子了，叹口气道：
“钱能凑多少凑多少，她还能拿咱们两个老不死的抵命？”
向川看向福元眼中泛出泪光，瞬间对他感同身受。
一分钱憋倒英雄汉。
向川知道没钱、没尊严的滋味儿有多难受！
向福元在村里威风了一辈子，没成想老了被子孙逼成这样！
向川刚想安慰，向福元捡起地上的几捆苞米叶子，一使劲儿扔到外屋的柴火堆。
“烧火！”
田桂枝抹了一把眼泪，嘴角含笑。
“你个犟驴，扔它干啥！”
她指了指向川，说道：
“孩子说了，他收。”
向川赶忙接话。
“没错，老爷。”
“要是卖得好，以后我老奶编的，我都收。”
“真的？”
向福元有点不敢相信。
想了想，又开口。
“孩子，你的为人我看在眼里，是个一顶一的好孩子。”
“你跟村里签合同的事儿，我百分之百帮忙。”
“你呀，不用为了，为了讨好我，收你老奶的东西。”
“你起早贪黑摆摊不容易，老爷不想你犯难。”
向川心里一暖。
既然向福元看透了这一层，他也不藏着。
反而显得坦荡。
他正色道：
“不瞒您说，老爷。”
“我最开始的确是想着借这个事儿，跟您套点近乎。”
“但您跟我老奶的难处，我看在眼里。”
“我是小辈儿，我再难，赚钱也比你们容易些。”
“我呀，是真心想帮帮你们。”
向福元双手握住向川的手，重重点头。
“你今天要是藏着掖着，说些漂亮话，我兴许只能做到尽力而为。”
“就冲你这份真心，你这事儿，老爷跑断腿也给你办了！”
向川一听，喜笑颜开。
“老爷，那咱说准了，等合同签成了，我一定给你带瓶好酒！”
“准！”
向福元也兴奋起来。
“到时候让你老奶做一桌儿，咱好好唠唠！”
“得嘞！”
向川爽快回应。
向福元是典型的“顽固派”。
一辈子对收礼这事儿嗤之以鼻。
他没反对向川带酒庆祝，还要摆一桌。
是对向川人品的最大认可！
几个人又谈笑几句，就赶往地里挖花生、摘毛豆。
向福元夫妇心情难得舒畅，干活儿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宁涛也不含糊。
一句废话没有，哐哐就是干。
向福元直腰休息时，忍不住打趣：
“孩子，他给你多少工钱呢？这么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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