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光当天下午杀进命律堂，甩出一封卷宗，吼道：“赵毅你看看，这就是你贴的那七人，有五个根本不是死在药上的！你就是乱贴！”
赵毅接过卷子，翻了一遍。
“你说这不是死在药上的？”
“那他们死前服药时间呢？有记录吗？”
吴启光闭嘴了。
赵毅把那卷甩回他怀里：“你自己都不敢写时间，还敢跟我说人不是你们药弄死的？”
“今天我不管你承不承认。”
“我只管——写账。”
“你要不认，那你就天天来我这，把那七个人的家属，一家一家地劝走。”
“你敢吗？”
吴启光一句话都说不出。
当晚，命律堂门口又被贴了一道刑部封条。
赵五冲进来喊：“副郎！他们贴条了！这次不是查你，是查你贴的榜！”
“说你‘虚造事实、扰乱民心’——要抓你回刑部交代！”
赵毅拿起账本就出了门。
“那正好。”
“我带账去。”
“我看他们敢不敢——连这本账也贴封条。”
赵毅拎着那本账一路走进刑部大堂。
门口差役见他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毅直接把账本往案上一放：“不是要我交代吗？我交。”
刑部主司赵元河从后堂走出，盯着那本账冷声说：“赵副郎，你别以为你有太后撑腰，就能随便在城里贴死人名。”
“你贴的那七人，无尸、无医案、无药单，你说他们死了就死了？你说我们杀人我们就杀了？”
赵毅把账本推过去：“我说他们死了不算，我说你们杀了也不算。”
“这账上，是他们家属写的，是家人认的。”
“你不信？那你自己一个个去问。”
“你敢不敢？”
赵元河脸色僵着没说话。
赵毅接着往前逼：“你今天封我命律堂，你要不是认这七人确实是供药死人，那就是认我造假。”
“你要说我造假，那我就把你们刑部过去三年的验尸账翻出来，一张张对，看谁说谎。”
“你要是敢贴我榜，我明天就贴你卷。”
赵元河脸都拉下来：“你威胁我？”
赵毅冷笑：“你先封我命，我才封你脸。”
“咱现在就当面谈——你要是真敢让账死，我就让你一起陪账上天。”
话音落下，刑部厅堂一片死静。
赵五等人站门外，连气都不敢喘。
赵毅把那本账留在桌上，转身一句话：“你要真查，就好好查。”
“别只会贴封条。”
“你封的是账，不是我。”
他刚走出刑部门口，宁水就迎上来，低声道：“副郎，查到了。”
赵毅一愣：“什么？”
宁水递过一个包着布的印盒：“赵问河死前最后几日，去过一次太原旧书局。他在那儿取了一包旧账册，没人知道内容。但书局那边保留了一张取卷的押签单。”
“落款就是——赵问河。”
赵五凑上来看了眼，吸了口凉气：“靠，这押签不是副郎你现在用的账印，是……赵老爷子的旧印！”
赵毅小心拆开印盒，一方深红木章躺在里面，已经旧到掉漆。
但印面上四个字，却还刻得清楚——
【药命别账】
赵五直接倒吸一口冷气：“别账……是你爹当年说的‘账外账’？”
赵毅点头：“没错。”
“这是他当年打算另开一套账系，把查到的问题药方和供方黑单都藏进里面。”
“但他没写完，就死了。”
赵五有点发怔：“那现在……你是不是该继续写？”
赵毅没回话，只看着那枚旧印，低声说了一句：“把命写进账里，是我爹的命。”
“我要做的，是把那些没写完的——全翻出来。”
当晚，赵毅把自己关进账房，一卷卷翻赵问河留下的遗稿，终于在最底层找到一份封着的草卷。
封口处用的是那方“药命别账”印，早已模糊，但字还在。
【卷名：断章】
赵五拿着封卷发呆：“你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压不住？”
“所以才提前立了‘断章’？”
赵毅打开那卷，里面只有寥寥几页，全是用毛笔写的速记。
【净胎丹初试，供方三人，均为药奴失籍，服药后二十四时内全死。
账无批示，赔银走内库特条。
尚药局回文称‘例外试验’，故不记账。】
赵毅咬着牙，翻到第二页。
【供药人‘李七’，实已死，供药卷属盗名。
此为命价最大空口，一开百死。
此卷若存，后人可接，补账，杀链。】
最后一页写得很简单。
【我不敢写完。】
【我也不该写。】
【但若再不写，这条路以后就没人敢走。】
赵五蹲下身，手指都在抖：“副郎……你真得继续写下去吗？”
“你这不是写账，你这是……拿命补你爹的命。”
赵毅翻过那页，在后头空白处落下一行字：
【赵毅接账。】
【断章重开。】
第二日清晨，命律堂贴出“断章榜”。
榜文标题只有一句话：
【此章断于三年前，今由子接之，补账、补命、补真。】
账下一排名字，全是赵问河当年没写完的供药人。
赵五贴榜时，贴到最后那一排时，低声说了一句：“老爷子在天上要是看见你敢接这张榜，估计会哭。”
赵毅站在命律堂门口，只回了一句：
“他不哭。”
“他要是能看见——他会笑。”
断章榜贴出去第三天，赵五就蹲在卷柜边翻到眼睛发红，搓着头发喊：“副郎，不对啊，这‘李七’的死，兵部那边记的是三年前‘战中亡故’，可你爹记的是‘库中毒死’，这两边记录怎么差得这么大？”
赵毅接过那张残卷，看着上面字：“兵部账从不记试药，他们只认战死。人只要不是死在枪下，就算‘失踪’。”
“这就是为什么赵问河要单独开一套账。”
“因为他查的不是死人，是——死账。”
赵五皱着眉：“你是说……那批药奴根本没入兵部的试药名单？”
“对，他们是‘地下账脉’上的人。”
赵毅拍了拍卷宗背面：“你看这几个标记。”
“这条账脉，是整个供药黑链的通道。”
“只要标记在，死多少人——都能埋在字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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