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落下，尚药局也递了文：“命律堂越权贴榜，扰乱政纲，蔑视封规，请即刻停其签批之职。”
赵五拿着三份章文进来时脸都快没颜色了：“副郎，你这一张榜，把整个朝堂都炸出来了。”
赵毅没动，只把新贴出的“隐名账封卷”慢慢往桌上一推：“炸出来的才是真账。”
“他们怕，是好事。”
赵五吼得嗓子劈了：“好你个头啊！现在整个朝廷都在开会，说要不要收了命律堂的封权，你再不出个主意，咱们真要被抄了！”
“户部都开始跟着起哄，说命账支出过高，恐扰财政平衡，要请太后‘审查账制’了！”
赵毅合上账册，站起来：“正好。”
“我正想请太后——把这账好好看一遍。”
这边还没走出门，门外一名命账吏急匆匆冲进来，一开口就是：“副郎，刚刚太后宫那边传出话，要你即刻入宫。”
赵五直接一屁股坐椅子上了：“来了……她老人家终于坐不住了。”
赵毅披上外衣，一句话没多说，只留一句：“账本全封，不准人动一页。”
巳时一刻，凤仪宫，太后独坐案前。
赵毅低头应召，没开口。
太后把手里那封兵部奏章啪一下扔在桌上。
“赵毅，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贴的那张‘隐名账’到底扯到了哪一级的人？”
“你把账封到他们头顶上去了，他们还敢不翻你？”
赵毅声音平平：“我只写账，不写人。”
“账是死人留下的，不写清楚，活人就只能背。”
太后冷冷道：“那你写完了账，命你准备怎么背？”
“今天兵部、尚药局、内库都已经联名弹你，说你‘私启黑账、扰动政纲’，你觉得本宫还能保你几次？”
赵毅抬头：“太后，我若写得是假的，您可以一笔收我。但我要写的，是他们吃的药，是死人留下的命。”
“若这都不能写，那命价制——就真完了。”
太后盯着他没吭声。
一炷香后，她问：“那你想怎么收？”
赵毅：“我可以不贴榜，但我要复核命价。”
“所有账外赔付、隐名账户、皇库支出，一笔笔过，账由命律堂审，三部在旁协议。”
太后没答。
赵毅继续说：“要是他们觉得我乱来，那就由朝堂设‘命价复核会’，三十日内清完，我交封印。”
“但这三十日——我要查账，我不退。”
太后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命价。”
赵毅淡淡回她：“我的命不值，但账值。”
“账一死，天下就再没人信命了。”
当天下午，宫中正式贴出告令：
【命价复核三十日，即日启动。
三部共议，命律堂主核，账内账外一并复查，不得阻断。
三十日后，如无异议，制度继续；若核出乱账，命律堂交出签批权。】
赵五看完那份告令，当场把桌上一页账扯烂了：“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你干出头，他们想把你从上头砍下去’？”
“副郎你这是……赌命换账啊！”
赵毅只坐在桌前一句话：“我不赌。”
“我就是还账。”
“还的不是我的，是他们当年那些写不进来的。”
命律堂连夜张贴复核榜，开出第一批三十宗“账外赔银案”。
名单一贴出，尚药局、太医院、兵部脸色全变。
其中一案写着：
【编号：X-022】
【赔付银两：一千八百】
【身份：不详】
【药方：无】
【签批人：缺】
赵五念完那张卷，当场差点砸笔：“这啥玩意？连药方都没有，直接发了一千八百两？谁啊？哪路神仙？”
赵毅把那页卷举起，冷冷一句：“我也想知道。”
“所以我要的不是谁批的。”
“我要的——是谁敢批。”
复核第一日，赵毅直接将三十卷账推送至“命价总审厅”，三部七官分席围审。
他站在正中，手里拿着那本“账外赔银总册”，开口第一句话就说：
“今天不是问命。”
“是问你们——谁批的这银子。”
太医院不说话。
尚药局低头装哑。
兵部有人终于憋不住了：“赵副郎，此乃皇室特殊支出，若你再追问下去，可是要惹事的！”
赵毅点头：“我知道。”
“但我今天就问一句。”
他把那张账举到他们面前，一字一句：
“你们到底觉得，谁的命该值三千？”
“而另一些人，一文都不赔？”
“你们把命写成账，就得有人敢认。”
“你们不认——我来认。”
“我把这些账，一笔笔贴出来，看你们还敢不敢说：命，有价。”
没人答得上来。
只有一人，尚药局副印吴启光，最后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们……只是按规矩行事。”
赵毅看着他，说了一句让全堂人都沉下去的话：
“那我今天就立个新规矩。”
“从现在起，所有命账复核案。”
“但凡发现有‘账外赔命’，不列账、不入案、不签名——”
“赔付翻倍。”
“负责单位负连坐之责。”
“你们不是按规矩发银？”
“那我就——按账，要你们命。”
命价复核榜一出，三部当晚就把人召回去连夜开会。
太医院、尚药局、兵部三边全坐在一张桌上，连茶水都没敢上。
吴启光看完那份“账外赔命翻倍罚则”，整个人坐椅子上连背都直不起来：“这不是查账，这是杀账……”
童铮瞅着桌上的赔银记录，一页页翻过，一边看一边骂：“我就想知道——哪来的胆子敢批三千两？还是不留名？”
兵部那边更沉，管账的药兵只甩一句话：“不是我们发的，别赖我们头上。”
但很快，问题来了。
三十宗账外赔银卷宗里，有十宗是从兵部的军备特批里调出去的。
也就是说——这十个死人，是从“军账”里出来的银。
可没有军令，也没药单。
更没人敢说，这钱是怎么批出去的。
这一夜，三部背地里互相推诿，谁都不认那份签字是谁的。
可命律堂那边，赵毅却干得比他们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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