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主动进刑部,拿不出这张卷,他们就会说账无据,人可拘。”
“再往下延三天,命值堂就成了‘私批假账’窝点。”
“再拖一旬,我就成了——赵问河第二。”
太后捏着那张账,语气意味深长:“那你想怎么办?”
赵毅答:“我不要刑部判。”
“我要建命律庭。”
“所有命账争议案,不再交由三法断。”
“由命值堂、太医院、尚药局三方设席,听证判议。”
“谁签的命,谁就得上席。”
“谁批的药,谁就来答。”
“只审命账,不审人事,不听辩护,只看卷宗。”
太后眼神一动:“你想做一个小朝堂?”
赵毅答:“不是朝堂。”
“是——命堂。”
“一个只管命账对错,不讲权贵身份的地方。”
“只要那卷宗上有死人名,那我们——就审。”
太后望了他很久,忽然轻轻说:“你要走的这条路,不是立制,是起火。”
赵毅低声道:“那我就烧。”
“反正他们早晚也要烧我。”
当日下午,宫中贴出告令:
【命律庭即日设立,专听命账争议、药案核查。设三席:药律署主席一,太医院核评一,尚药局质方一。
每三日一审,卷宗公审,判责即发,不设上诉。
如有新证,即开新庭补裁。】
百姓看不懂,但朝中懂的人,眉头都皱了。
赵五翻完后直接瘫地上:“你是要把整个大盛的官场拉进‘命堂’里转一圈?”
赵毅冷笑:“他们不是说药是对的,命账是错的?”
“那好。”
“咱就拉他们一起,坐在堂里,盯着死人名——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他们听。”
命律庭设立第三日,第一场听证当街开堂。
正午,京中所有官员未奉外令者,皆被令停职围观。
文清街口,架起三席台,高处为“命律主席”,赵毅居中;左席为太医院“核评席”,由沈元清回避,改由副判童铮;右席为尚药局“质方席”,由副掌印吴启光出任。
堂下人山人海,赵五背着卷宗站在台边,一边念案情,一边咽口水:
“命账编号:第128号。”
“死者:卫池,药奴籍,死因记录:‘净骨散·副型三’,试药后二十四小时呕血、抽搐、七日亡。”
“原账赔银:一百两。”
“问题:太医院称‘此人并非列试药名册’,命账赔付属无据。”
“命律庭今日审议要点——是否确属试药死亡,是否属官方脱责,是否赔偿属实。”
赵毅按案不语,眼神只盯着卷面那个小字备注:“身份:药奴。”
他开口了:
“太医院方,是否认可此药由本院出品?”
童铮拱手:“属实,净骨散副型三号由太医院药研院二房研制,于五个月前交尚药局批准,试药批令齐备。”
赵毅:“试药对象有谁?”
童铮:“尚药局提供名单,共七人,皆宫役背景。”
赵毅:“卫池是否在列?”
童铮低头:“不在。”
赵毅将案卷翻开,举起一张血书证据,朗声道:
“这是卫池之妹,卫琴,亲书口供。”
“内容称——其兄非宫役,原属街头药奴,为偿药债,三月前被药奴总司送入尚药局,临时顶替一名‘失档’宫役试药。”
“试药当晚出现不良反应,七日后死亡,尸首当夜被草席抬出。”
“验尸单无签名,尸体无火化记录,赔银为尚药局三等批银,走账为‘死亡补贴’,未列入命账正册。”
赵五站在一边声音发抖:“这人……根本不是‘药死人’,他是‘顶死人’。”
赵毅:“吴启光。”
“请你解释——为何尚药局的试药名单,会有‘失档宫役’?”
吴启光额头冒汗:“……回命律庭,试药过程复杂,有时名册未及时更换,属管理疏漏。”
赵毅拍案:“疏漏?”
“你敢不敢把‘药奴调试档’调来?”
吴启光咬牙:“……属机密档案,未可公开。”
赵毅冷笑:“机密?你用死人填名单是‘机密’?”
他回身从卷袋中抽出一纸盖章文书:
【御街西库·药奴移送令】
【受命人:尚药局三等主事·高仲】
【移送对象:卫池】
【调入部门:药研一房】
【任务用途:临试替役】
这纸是赵毅在尚药局西库查账时意外翻到的原件。
他举起文书,对着全场百姓、官员朗声喊:
“你们听清了!”
“这不是疏漏!”
“是制度!”
“他们设了一个制度——”
“凡有宫役试药‘不便出面’,可临时调‘药奴’替试!”
“试药失败,药奴一死,原档除名,宫役无伤!”
“名册一改,一命消账!”
“这叫——替死药奴!”
全场哗然!
赵五腿都站不住了:“靠,这制度谁想出来的?这不是拿人当耗材?!”
赵毅声音掷地有声:“药律第一条:试药需明示,知情、签字、留档、监控。”
“你们这一批——全违!”
“你们不是在救人,是在杀人!”
“你们不是在验药,是在‘换命’!”
“你们赔的那点银子,不是药害赔偿——是买命费!”
“今天,我赵毅在这儿定一条律。”
“自即日起,所有命账凡涉‘药奴替试’,不论是否死亡,一律定为一级药害,赔偿翻三倍。”
“尚药局、太医院联合签字负责。”
“谁不签,谁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命律堂!”
吴启光满脸死灰,童铮沉默良久,最终都咬牙在律令末页签了字。
堂下百姓一片沸腾:
“这才叫药律!”
“替死的账,终于有人肯翻了!”
“赵副郎干得好!”
那一刻开始,“命律庭”的威信,在百姓口中,重如铁石。
赵毅没回话,只将那份“御街西库·药奴移送令”卷起,收入袖中。
赵五凑过来小声说:“你还留着这个干嘛?不是都签了嘛。”
赵毅低声:
“这只是‘药奴替试’的第一张证据。”
“我怀疑,药奴不是‘临时’被送去试药。”
“是从一开始——就被养来替死的。”
命律庭当众揭出“药奴替死”,京中百姓骂声滔天。
有人骂尚药局草菅人命,有人骂太医院卸责脱档,但更多人开始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