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封药。”
“是砍这条命链。”
封药令贴出当晚，沈元清没回信，也没人再来送话。
但皇宫那边的信，换了一种说法。
赵五一字一句念出来：“陛下谕——药不可断，命不可乱。药律署封药之事，准三日内复审，由御前药议会裁定。”
赵毅听完冷笑：“他们还真想再开一次‘药人共盟’的会。”
“那好，我陪他们开。”
“这次——我要把他们一个个拽上来。”
“你签药，你就得签命。”
“你共盟，我就让你共死。”
三日之后。
御前药议会重启，召集药律署、太医院、尚药局、兵部药办、礼部官医、三德堂旧药吏共十三人。
赵毅携账入会，当场开卷三案。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扔出那封“共盟批药卷”，一页页问：
“这是谁批的？”
“你签了没？”
“你敢签这药，就站出来。”
“你不签——那你签命吧。”
整个御前药议会，第一次——哑口无言。
御前议堂，半寸之地，十三人入座，无一人敢先开口。
赵毅坐在正下位，手边是三卷命账，卷封未拆，只等一个个点名上台。
桌面正中，是一张簿子，上书四个大字：
【命账承认书】
赵毅开口之前，没人动。
他等了整整一炷香。
然后起身，拿起第一卷账：
“卷编号：命账第九十七号。”
“死者：方舟，兵部药试营三等兵，服‘骨化露·二型’后癫狂，五日后跳水而亡。”
他把卷往桌上一拍：“我只问一句，谁签的药？”
沈元清语气稳稳：“此药为军药处调剂，太医院未参与调配，只作药理评估。”
赵毅看向兵部：“你们调的？”
兵部药办副郎咬牙：“此药系三年前御前急批，我们是执行……”
赵毅冷笑：“御前急批你们就不用赔命？”
“那咱这样吧。”
他抽出那张【命账承认书】，往桌上一放：“不管谁签的，谁调的——你们在命账上签下名，就承认你批过这药。”
“死人有名，活人——也得有字。”
“敢不敢签？”
整个会议厅里气压骤降。
赵五在堂下捏了把汗，小声嘀咕：“这下真是刀口上逼签……”
赵毅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一位坐在偏左的老者身上。
那人是三德堂旧药吏，名叫贺朝霖，七旬高龄，此前一直半隐不现，却在这场会议上赫然被点名入列。
赵毅淡淡地道：“贺老先生，您还记得‘净骨散·副型五’是谁验的药吗？”
贺朝霖一震，嘴唇微动，半晌才低头开口：“那是……我验的。”
赵五呼吸一滞。
赵毅点头：“那这份命账，您签吗？”
全场死寂。
贺朝霖闭了闭眼，忽然伸手，颤颤地拿起那只笔，在【命账承认书】上签下两个字——
【贺朝霖】
一时间，议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毅盯着那字，一字一顿：
“这是第一笔‘认命’。”
“接下来谁要说自己没签，那我这账，就对着字，一笔笔翻。”
“但我告诉你们——凡不认命者。”
“今后账出一笔，名写其上。”
“药律署将在命榜公开印名。”
“谁签药，谁上榜。”
台下一片惊雷。
一名年轻官医猛地起身：“赵副郎！你这等于要搞‘药人榜罪’？你这是把我们推向民怨火坑！”
赵毅回头看他：“民怨不是我给的，是你们批药时就种下的。”
“我不搞榜，他们死得冤。”
“我搞了榜，你们活得难。”
“可我赵毅不在乎你们难——”
“我只在乎，谁敢继续喂毒。”
当日傍晚。
【命账承认书】第一批签字名单出炉，共三人：
贺朝霖（前三德堂药吏）
吴启光（尚药局副印）
沈元清（太医院·拒签）
沈元清在签字页上只写了两个字：“未批”。
赵毅看到时，只笑了笑，把那页翻过去，在旁边另开一页：
【拒认命者名单】
沈元清（命账编号第42、65、88案待核）
他在下头写上一句：
【备注：待查，一案一封，卷出即核。】
赵五看了沉默半晌，咕哝了一句：“你这账本已经不是账了，是杀名单。”
赵毅答：“这是‘认命账’。”
“谁签，谁认。”
“谁不认——咱就帮他认。”
三日后。
药律署贴出榜文：
【命账承认榜·第一批】
“本榜依据命值堂复核卷宗，记录过去三年药害批示人等，现已初步签收三案，待公审。”
“承认人等，自此对所批药案承责，不可推诿。”
“拒认者，将随案另列。”
“命账不为问罪，只为还命。”
“但若再有故伎重演——药律，必究。”
榜下一片沸腾。
赵五一边贴最后一张，一边扯着嗓子喊：“我们副郎说了，这账签一次，就不能忘；这命赔一回，就不能赖！”
“以后谁要是不认自己干过什么，那咱就天天把账本抬出来，一页页念，一案案念！”
百姓看榜的、拍案的、围着念名字的，一天比一天多。
赵毅坐在命账堂里，一页页查账，不抬头，只说了句：
“他们以为药能压命。”
“那我就让药，认命。”
命账承认榜一贴出，三德堂旧人噤声，太医院失言，尚药局不敢回帖。
但赵毅很清楚——
“这一波动静太顺了。”
“说明，他们正在憋更大的。”
他照例查账查到深夜，赵五抱着一卷赔账申请进来，哈欠连天：“少爷，我劝你还是睡吧……你一晚上翻四十卷，也就多批三宗。”
赵毅盯着账本没说话，翻到第112页，突然眉头一皱：“这卷是谁批的？”
赵五凑过去一看：“哦，这是我上午处理的，西郊马场死了个调药役，他女儿报的赔账，证件都全，我就批了，怎么？”
赵毅盯着那份签字：“你什么时候——会写繁体‘赵’字了？”
赵五当场愣住。
“我……”
“我写的……不是赵副郎名下的批卷模板吗？就是那张你之前手抄的那张，我照着写的。”
赵毅一把扯过他批的那页，把“赵”字放大摊在案上，低声道：“你照着写的，是这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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