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莹的声音清冷,
“你想通没有!想通了就跟我去面见圣上,承认自己冲撞太子、德行有亏,配不上七公主,好让这桩婚事作罢了?”
赵毅听着这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质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抬眼直视着赵莹那双漂亮的眸子。
要是我不认呢?”
赵莹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微微一怔,随即脸色更冷。
“哼,不认罪!那你就准备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山里,挖一辈子矿吧!”
她语气尖刻,没有丝毫客气
“至于七公主那边,你以为你不松口,这婚事就黄不了吗?”
赵莹嗤笑一声。
“她自会亲自去求了陛下,毁了这桩不合心意的婚约!”
“再者说”
“不过一桩婚事罢了。你始终是侯府的子嗣,父亲和我自会给你重新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断然不会委屈了你。”
好一个断然不会委屈了他。
赵毅心中冷笑。
前世他也是听着这般贴心的安排,然后呢?
迎来的还不是最终的含冤而死。
即便早有预料,此刻再次听到这些话,一股寒意依旧猛地在心里。
赵莹见赵毅低垂着头,迟迟不吭声,只当他是顽固不化。
心中不耐更甚,忍不住再次数落起来:
“你可知晓,父亲为了替你向太子赔罪,平息太子的怒火,送去了多少侯府的珍藏古玩?”
“你可知晓,为了安抚受惊的游弟,父亲已经将世子之位正式给了他?”
她微微抬高了下巴,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若不是游弟心善,在你闯下如此大祸之后,还为你说了好些话,在父亲面前求情,让我来接你回去,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赵毅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幽深。
“你们都同意了,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风都能带走一般。
赵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自然。”
“游弟温和谦良,才华横溢,比你更适合世子之位,也更能担当起侯府的未来。”
赵毅忽然笑了。
他想到前世,自己就是不肯想通,不肯配合,咬死了不愿放弃婚约,不愿承认自己有错。
结果呢?
被他们视为冥顽不灵,最终落得个武功尽废,内力全无,被弃尸荒山的下场。
何其可笑。
当初自己明明可以凭着自己单开一府,却因为沉沦在亲情宠溺之中,错失太多。
这一世他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没有你们没有王府光环,我一样能行。
既然王府不要我,那我便成为新王府!
赵毅在心中暗暗发誓,看着赵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同意了。”
赵莹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轻易松口。
她狐疑地打量着赵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此话当真?”
赵毅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二姐若是不信我,”
“起码,也该信七公主。”
前世赵毅在矿山便听到七公主和赵游情投意合,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
如今与其咬死不松被认当做笑话,还不如主动放手,换来脱离矿场翻身的机会。
赵莹被他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噎了一下。
她细细打量着赵毅,眸中的狐疑更甚。
这小子,从小到大,哪次不是跟在七公主屁股后面团团转?
七公主要天上的月亮,他恨不得立刻搭梯子去摘。
这满京都谁人不知,他赵毅是七公主身后最忠实的舔狗?
求什么,应什么。
如今这般爽快,倒像是换了个人。
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只是眼下这情形,的确如赵毅所说一般,七公主与阿游情投意合,断不会委屈了阿游,定
然会嫁与他。
莫非真被这矿山的日子磨平了棱角?
赵莹收回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回去之后,莫要再惹游弟不快。”
赵毅微微垂首,声音平淡:
“二姐教训的是,阿毅自当铭记在心,必不敢忘”
声音不卑不亢,寻不出丝毫错处。
赵莹点了点头,心中那丝怪异挥之不去。
今日的赵毅,与往日里那个总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孺慕的弟弟,判若两人。
她本想让人牵匹马过来,让赵毅自己骑回去。
可见他如今这副孱弱模样,浑身血污,连站着都勉强,哪里还能骑马?
她正蹙眉思索,身旁的小厮已是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神色焦急。
“二小姐,不好了!游少爷突然发起高烧,嘴里一直喊着要见您!”
“什么?”
赵莹脸色一变,先前的些许疑虑瞬间抛诸脑后。
她想也没想,转身便急匆匆地上了自己的马。
“这些银钱你拿着,自己想办法雇辆车回去!”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而去,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和一小袋沉甸甸的银钱,重重砸在赵五怀里。
她却忘了,这荒僻的矿山,哪里会有拉人的马车?
赵毅望着赵莹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看着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情形,这一刻,他知道他的父亲,他的姐姐,确实不在意过他的死活。那个所谓的弟弟更是恨不得要他死。
赵五捧着那袋银钱,看看自家少爷,又看看远去的马蹄扬起的尘土,急得快哭了。
“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怎么回去啊?”
赵毅摆了摆手,打断赵五的话,声音有些惊喜。
只要除了矿山,那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不必在此干等。”
“他们不会想到我回不去,只会觉得我又在耍什么小脾气,故意不归。”
赵五听了,虽仍旧忧心忡忡,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主仆二人简单收拾了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矿山范围。
矿山外是条官道,却也荒凉。
走了好一会,才看见远远驶来一辆马车。
那马车看着便不是寻常人家所有,车身用料考究,楠木为梁,车壁上雕着细致的缠枝莲纹,帘幕低垂,用的是上好的云锦,隐隐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贵气。
赵毅心下一动,也顾不得许多,强撑着上前几步,想拦下马车。
他哑声道:“劳烦……”
话未说完,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他本就虚弱,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眼看就要摔个嘴啃泥。
情急之下,他双手胡乱一抓,竟半趴在了车辕上。
车厢的帘子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挑开。
那只手伸出,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公子无碍吧?”
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赵毅借力稳住身形,抬头看去。
只一眼,他便微微失神。
帘内之人,青丝如瀑,简单地绾了个髻,斜插一支碧玉簪便让扔生出一股清冷疏离,让人不敢亵渎。
竟是那人!
当朝长公主,盛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