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心守丹田。”
古白心神集中,轻柔的叮嘱道。
春雨牙关紧咬,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将所有意志凝聚成一点,狠狠地向经脉堵塞之处撞去。
“呃——”
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痛呼撕裂了寂静。
仿佛江河决堤,那缕被阻滞的灵气瞬间冲破了最后的关隘,在刹那间贯通了淤塞的经脉。
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与极致舒畅的奇异洪流席卷全身。
春雨浑身一颤,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随着那口浊气的呼出,一层粘稠的污泥,如同活物般从她全身的毛孔中迅速渗出凝结,眨眼间便覆盖了体表。
“呼——!”
古白也松了口气,双手撑地向后一仰。
“成了,恭喜你啊,春雨小修士,万事开头难,这最难啃的第一口,算让你啃下来了。”
春雨瘫坐在污秽的泥地里,听到古白的话,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挤出一声微弱的嗯。
紧接着,她眉头皱起,面色羞红,小声嘟囔:“好臭,黏糊糊的,古白大哥,我想洗澡,现在就要……”
那语气娇羞得像个小猫。
“洗,赶紧洗。”
古白利索地应道,指向旁边清澈见底的湖水,“这水干净,正好。”
话音刚落,他那已经极其自觉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原地转身,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坡,脊梁骨挺得笔直。
看到古白滑稽的模样,春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且不说他骨盆那里空空如也,就算被古白大哥看光了,她也……
这个念头尚未成形,一股滚烫的热流却已抢先一步从脖颈窜上脸颊。
那苍白虚弱的脸蛋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
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脏兮兮的衣襟里,心脏怦怦狂跳。
趁着春雨在湖中清洗污垢,古白的视线牢牢锁定了对面的山峰。
境界突破带来的提升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整座山峰在他眼中纤毫毕现,林间穿梭的松鼠,岩缝探头的蜥蜴乃至枝头梳理羽毛的山雀身上有几根杂色翎羽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咦?怎么还有头老牛?”
古白的目光扫过山腰一处稀疏的林地,一头体型不小的黄牛正懒洋洋地趴在树下反刍,看起来与寻常耕牛无异。
有牛的话附近必有人家。
古白心中一喜,正好拿银子去换些肉食和米粮给春雨补补身子。
然而就在他念头刚起时,只见趴伏的老牛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蹦起来,身上多了一道醒目的鞭痕。
牛眼之中混杂着痛苦与恐惧的怨恨。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农夫打扮的精瘦汉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老牛身侧。
他手中并未持鞭,仅仅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对着惊恐的牛头虚空一按。
“哞——!”
老牛发出屈服的悲鸣,那体型壮硕的老牛如同被泰山压顶,牛腿剧烈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庞大的身躯筛糠般抖动,再不敢有丝毫反抗。
“啧……”
这绝非寻常农夫驱牛,那老牛的眼神分明是开了灵智的妖物。
而那汉子随手便能镇压牛妖的手段……恐怕是个修士。
古白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决断。
与其被动猜测,不如主动试探。
“春雨,动作快,收拾好立刻走。”
他背起行李朝后喊去,催促春雨。
春雨听到后赶忙应答,上岸擦干了身上的水珠。
在春雨刚胡乱套上洗净的衣物的瞬间,古白已如鬼魅般掠至她身边,骨爪一探,如同夹起一捆稻草般将还有些懵的春雨稳稳夹在臂骨与肋骨之间。
同时,他脚下猛地发力,坚硬的地面被蹬出一个小坑。
古白如同离弦的飞箭,朝着对面那座有牛妖与修士的山峰疾射而去。
每一次蹬地弹跃都能跨越十数丈距离,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幽冥九灵诀赋予了他对四肢五官极致的掌控。
此刻全力施展,将古白的速敏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面的山上。
农夫打扮的精瘦修士烦躁地将一封盖着朱砂印的信件拍在老牛的脑门上,惫懒地靠回树干:
“喏,自己看,宗门又他娘的催命来了。”
他声音带着一股子窝火:
“限老子月底前赶到青石镇,跟那劳什子督察使汇合,现在就剩十天,我怎么来得及?”
他狠狠剜了一眼老牛,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牛鼻子上:
“要不是你这头瘟牛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老子骑只王八都早他娘的到了。”
“哞……”
老牛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眼皮耷拉下来。
它心里想着:“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都是我的错,跟你讲道理还要讨顿打。”
“嗬,死瘟牛,还不服气?”
修士脸颊一抽,捕捉到老牛那丝情绪,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忤逆。
他凌空一划,两道无形的气劲凭空而生,如同两道鞭子狠狠抽在老牛的背脊上。
坚韧的牛皮瞬间被撕裂,又多了两道伤口,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老牛肌肉绷紧,硬是咬紧牙关,只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滚烫粗重的白气,将痛苦压在喉咙深处。
妈的,要不是这狗日的捏着我婆娘崽子的命,老子一角能把他肠子捅出来。
一个连玄脉境门槛都摸不到的废物!
老牛心中翻涌着恨意和屈辱,大板牙在口中磨得咯咯作响。
嗯?
一股冰冷的灵压如同针雨般刺来,老牛敏锐的捕捉到了急速逼近的危险。
几乎同时,那正发泄着怒火的精瘦修士也悚然一惊,手上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警惕无比。
他霍然转身,死死盯住灵气袭来的方向。
“道友,手下留情。”
一声低喝破空而至。
包裹在麻衣中的瘦高身影轰然砸落在林间空地上,扬起的尘土枯叶尚未落下,一股冰冷而凝实的威压已瞬间笼罩全场。
好快的速度,玄脉境?
修士瞳孔骤缩,心里骇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全身灵力瞬间运转。
“你是何人?”
精瘦修士上下打量着古白那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粗布袍子,语气带着戒备。
“在下白秋水,一介山野散修。”古白嘶哑的声音从布巾后传出,他放下夹在臂弯里的春雨,将其挡在身后半步,同时微微抱拳行礼。
“途经此地,见道友御使此等妖牛,手段精妙非凡,特携小徒前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哼!散修?”
修士从鼻孔里挤出一丝冷哼,下巴抬得更高了,“走走走,少在这儿碍眼,老子乃噬魂宗内门执事,这御魂驱妖的法门乃我宗不传之秘,岂是尔等乡野村夫能窥探的?再敢纠缠,休怪老子不客气。”
他刻意将噬魂宗内门执事几个字咬重,腰间的储物袋上,一个狰狞的噬魂兽徽记清晰可见。
仗着噬魂宗的名头,在这傲来国,便是知府老爷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称他一声仙师。
他一边呵斥,眼珠却贪婪地黏在了被古白挡在身后的春雨身上。
粗布衣衫掩不住小丫头白白净净的肌肤和初显灵秀的眉眼,更妙的是,那湿漉漉的头发间,有一对粉嫩柔软,微微颤动着的兔耳。
咕咚!
修士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股邪火从小腹窜起。
熟悉他秉性的人都知道,这厮平生最痴迷的,便是玩弄那些化形未全或是半妖之体的异类,越是稚嫩生涩,越能激起他那扭曲的欲念。
这小兔崽子是罕见的半妖之体,虽看着不过七八岁光景,可半妖心智成熟得快,内里怕是已有十三四岁的滋味了……
他的舌尖飞快地舔过干裂的下唇,一股淫邪取代了眼中的警惕,在心底悄然滋生蔓延开来。
“咳咳。”
赵五干咳两声,强行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搓着手,对古白说道:
“这位道友啊,我赵五心肠最是仁善,知道你们这些散修最缺的就是功法了,嘿嘿嘿。”
他声音压低:
“宗门秘法我是万万不敢外传的,泄露一丝神魂立时就得炸成飞灰。”
他夸张地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不过嘛…嘿嘿,老子自己早年间还得了套顶顶好的御兽真诀,驯服这等蠢牛不在话下,只要……”
“只要什么?”
古白的声音从裹面布巾后传出,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散修应有的急切与贪婪。
他太清楚这byd脑子里转的是什么肮脏念头了。
“你,你附耳过来!”
赵五心头狂喜,心脏擂鼓般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一把拽住古白胳膊,入手冰冷的让他微微一怔,但此刻他色欲熏心,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急不可耐地将古白拉到几步开外的树后,背对着春雨和老牛。
赵五枯瘦的身体因兴奋而微微发抖,口涎几乎要从嘴角滴落:
“咱们悄悄说,别吓着你那小徒儿,免得她坏了道心,嘿嘿嘿。”
那压抑的笑声,猥琐到了极点。
不远处,老牛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一幕何等熟悉!
当年这畜生便是用一套所谓的化形秘术为饵,当着他的面,羞辱了他的妻子。
不堪的记忆如同毒蛇噬咬心脏。
功法,又是功法,这世间修士,谁能抵得住功法的诱惑?
老牛心如死灰,巨大的头颅深深埋进尘土里,这散修怕也逃不过此劫。
那小兔崽子,唉。
它不愿再看,只觉这林间的风都带着绝望的呜咽。
“牛伯伯,别怕,”
春雨趁着古白与那修士周旋的间隙,悄悄挪到瘫倒在地的老牛身边。
她伸出小手,将一丝刚刚修炼得来的清凉气息,轻轻抚过老牛背上仍在渗血的狰狞鞭痕。
春雨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坚定:
“我们是来救你的!”
老牛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攫住了它。
这孩子……这孩子怎如此天真?!
它抬起头,用湿润的鼻头焦急又绝望地轻轻拱了拱春雨的小胳膊:
“孩子,跑,快跑啊!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别信任何人。”
它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在喉咙里呜咽滚动,充满了哀求。
看着春雨那双清澈却写满固执的眼睛,老牛心如刀绞。
这眼神,这年纪,像极了自己那被掳走的幼犊。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么小的孩子来承受大人的欲望?
它恨,恨这修士的歹毒,恨这世道的无情,更恨自己这身妖力被法术禁锢,只能像普通的牲口般匍匐在地,眼睁睁看着一个纯净的灵魂坠入深渊。
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
这屈辱和不甘,几乎要撕裂它的灵魂。
它多想咆哮着告诉春雨,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修士皆是豺狼,踏上了这条路,弱肉强食利益至上便是铁则。
它多想拼尽最后一丝妖力,卷起这傻孩子逃离这是非之地。
可脑海中妻儿惊恐绝望的面容瞬间浮现,如同一条锁链将它刚刚燃起的反抗之火死死勒灭。
逃,它的婆娘和崽子即刻便会魂飞魄散,受尽炼魂之苦。
“哈哈哈哈,好!白兄弟果然是痛快人,识时务,懂进退,真乃俊杰也!”
另一边,赵五刺耳的大笑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古白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粗布包裹下看不出表情,似乎默认了这桩肮脏的交易。
成了!
赵五心头邪火大炽,贪婪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再次死死锁定了春雨娇小的身影。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又堆起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搓着手,迫不及待地朝春雨走去:
“嘿嘿嘿,小宝贝儿,别怕,叔叔这就来好好疼……呃?”
“噗!”
疼字尾音尚未消散,一声沉闷的如同利刃捅穿熟透瓜果的破裂声响起。
赵五脸上那淫邪的笑容瞬间僵死,眼睛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
他看见了一只森白刺眼的骷髅手臂从他前胸正中央,毫无阻碍地贯穿而出。
眼中的贪婪,淫邪,得意,在刹那间被无边的恐惧,疼痛,茫然所取代。
“为什么?”
这个念头,成了他意识沉入永恒黑暗前的最后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