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李四浑身一哆嗦。
他感觉自己的乌纱帽,不,是自己的脑袋,都摇摇欲坠。
下一刻,李四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瘫软在地上的孙祥。
他所有的恐惧、后怕和屈辱,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倾泻而出!
“孙祥!”
一声暴喝,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你好大的狗胆!”
李四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孙祥的鼻子破口大骂。
“竟敢捏造谎言,构陷良商!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诬告,浪费了官府多少人力物力?耽误了本官多少公务?”
“赵楼主高义,为国分忧,你却在此搬弄是非,意图破坏军国大事!你该当何罪!”
李四越说越气,仿佛孙祥刨了他家祖坟。
他甚至抬起脚,狠狠踹在孙祥的肩膀上。
“来人!把这个意图不轨、诬告良善的刁民,给本官拿下!”
几名官差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将已经彻底失神的孙祥架了起来。
孙祥被架着,双腿发软,身体像一滩烂泥,眼神空洞,嘴里只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假的……都是假的……怎么会……”
他的信念,他的依仗,他的所有谋划,都在这堆积如山的军需物资面前,被碾得粉碎。
赵万金静静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局外人。
直到李四处理完孙祥,才又满脸堆笑,一路小跑地回到他面前,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赵楼主,都是下官糊涂,误信了小人谗言,给您添麻烦了。”
“您放心,下官回去之后,一定严惩此獠,给您,给镇北将军府一个交代!”
赵万金抬手,轻轻拍了拍李四的肩膀,笑容温和依旧。
“李大人言重了。”
“你也是奉公办事,何错之有?”
他越是这么说,李四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让李四心头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
是啊,何错之有?
秉公办事,查抄仓库,一切都符合流程。
可错就错在,他查错了人,动错了货!
这批货,是镇北将军府的!
赵万金这句“何错之有”,翻译过来就是——李大人,你没做错什么,但你死定了。
除非……
除非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万金似乎看穿了他内心的恐惧,脸上的笑容不变,话锋却陡然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刚好只能让两人听见。
“只是,此事终究是惊动了将军府。”
“李大人,你说,你这份呈报府衙的文书,该怎么写?”
“还有,镇北将军府那边……又该如何回禀呢?”
轰!
李四的脑子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
文书怎么写?
回禀怎么回?
这已经不是在问他了,这分明是在拷问他的生死!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答案不能让眼前这位笑面佛满意,明天一早,自己的官服就会被扒下来,全家老小都得卷铺盖滚出云州府!
不,能不能活着滚出去都是个问题!
豆大的汗珠从李四的额角滚落,划过他惨白的脸颊。
他看着赵万金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
什么官威,什么体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赵楼主放心!”
李四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折成九十度,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的谄媚。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孙祥此獠,胆大包天,构陷忠良,意图破坏军需,罪不容赦!下官回去便立刻升堂,将他就地正法!”
“至于他名下所有家产……”
李四偷偷觑了一眼赵万金的神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一横,加重了语气。
“……全部查抄!充作‘军资’,以弥补此次事件对我万金楼,对将军府造成的恶劣影响!”
“军资”二字,他咬得极重。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孙祥的家产,名义上是充公,实际上,就是他李四献给赵万金的投名状!
说完这些,李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他知道,还不够。
他必须彻底把自己绑在赵万金的船上!
“还有!”李四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后,但凡万金楼在云州府有任何事宜,下官一定全力配合,绝无二话!您……您但凡有任何差遣,下官万死不辞!”
这番话,等同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官场前途,全部交到了赵万金手上。
他,一个朝廷命官,自此以后,成了万金楼在官府里的家奴。
赵万金终于有了反应。
他伸出手,再次拍了拍李四的肩膀,这次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一些。
“李大人,真乃国之栋梁。”
一句轻描淡写的夸赞,却让李四如蒙大赦,浑身一松,差点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条命,保住了。
解决了李四这个小麻烦,赵万金的目光越过他,投向了仓库外那些伸长脖子、满脸激动的围观群众。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得云里雾里,只知道万金楼似乎背景通天,连官府都得敬三分。
赵万金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向前,脸上温和的笑容化作了春风般的爽朗。
他对着众人,长长一揖。
“诸位父老乡亲!”
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街口。
“今日之事,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赵某人,我万金楼,行得正,坐得端!”
“多谢各位今日在此,为我万金楼做个见证,还我清白!”
“为表谢意,也为庆祝我万金楼洗刷冤屈,我宣布!”
赵万金手臂一挥,声震四野。
“自明日起,万金楼在城东福来酒楼,大开三日流水席!全城百姓,皆可来贺!不醉不归!”
“哇!”
“赵楼主大气!”
“万金楼义薄云天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之前的紧张、疑惑、畏惧,在“三日流水席”这五个字面前,全部烟消云散,化作了最纯粹的狂喜和崇拜!
什么军需,什么官府,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酒肉来得亲切!
百姓们的逻辑很简单:谁让我有饭吃,谁就是好人!
赵万金不仅是好人,还是一个被冤枉的好人,一个背景深厚、财力雄厚、还愿意跟他们分享财富的大好人!
一时间,“赵楼主仁义”的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万金楼的声望,在这一刻,被推向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