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平西侯,果然心狠手辣。
拓跋雄沉默了,他在权衡利弊。
楚云飞说得对。
两个人斗,死路一条。
两个人联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至于联手之后的事……那便是之后的事了。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好!”
拓跋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杯嗡嗡作响,“就依你说的办!我们先联手,让京城里那位女帝知道知道,我西境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楚云飞笑了,端起酒杯。
“为我们的联手,干杯。”
“干!”
拓跋雄举杯,与他重重一碰。
清脆的撞击声在阁楼内回响。
两人脸上都挂着豪爽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没有半分抵达眼底。
在他们看不到的对方的眼神深处,都藏着同样一句话。
等逼退了朝廷,我第一个就弄死你。
酒杯的余温尚在,联盟的墨迹未干,京城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月过去了。
关于西域商路专营权的事,朝廷仿佛彻底遗忘,再无半个字传来。
“侯爷,这都一个月了,京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楚云飞的心腹林伯,眉宇间藏着一丝焦躁,“拓跋雄那头,会不会……”
楚云飞轻摇玉扇,目光落在窗外枯黄的梧桐叶上,声音平淡无波。
“不会。”
他笃定的说道。
“拓跋雄是头饿狼,但他不蠢。他知道,现在谁先动,谁就成了那只被杀给猴看的鸡。”
林伯还是不放心,“可女帝就这么干耗着?这不像她的手腕。”
当然不像。
楚云飞扇子一顿,眸色深沉。
这位年轻的女帝,心思比瀚海还要难测。
她不出招,比出招更让人心慌。她到底在等什么?
是在等他们两个谁先忍不住,自己跳出来吗?
“沉住气。”
楚云飞淡淡道,“比耐心,我还没输过。”
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已推演了无数种可能。
这盘棋,远比他想的更复杂。
就在两个枭雄都快要失去耐心时,京城的圣旨终于到了。
但圣旨的内容,却和商路专营权没半点关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朝三载,海晏河清,万象更新。今逢万寿,普天同庆……”
尖细的嗓音念着华丽的辞藻,楚云飞跪在地上,嘴角却噙着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了。
终于来了。
女帝夏倾月,不跟你谈生意,不跟你讲规矩。
她直接掀了桌子,换了个战场。
万寿节贺寿。
这阳谋,毒辣至极!
你可以不申请专营权,但你敢不给皇帝贺寿吗?
贺礼送得轻了,是为不敬,是心怀怨怼。
贺礼送得重了……那就要看你和你的“老对手”谁送得更重,谁更能“表达忠心”了。
楚云飞缓缓起身,接过圣旨,脸上是臣子该有的恭敬与喜悦。
“臣,遵旨。”
传旨的太监走后,林伯的脸都白了。
“侯爷,这……这不是逼着我们和拓跋雄斗富吗?我们不上她的套,她就换个套给我们钻!”
“说得对。”
楚云飞将圣旨随手扔在桌上,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所以,我们不但要钻,还要钻得漂亮,钻得让她心疼。”
他走到舆图前,目光从西境移向京城,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那位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女子。
你想看戏?
那我就演一出大的给你看。
另一边,拓跋雄的府邸,则是另一番光景。
“砰!”
上好的紫砂茶壶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个小娘皮!好毒的心思!”
拓跋雄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在厅中来回踱步,虬结的肌肉将衣袍绷得紧紧的。
他的谋士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她这是要掏空我们的家底啊!”
拓跋雄怒吼,“楚云飞那个白脸奸贼,肯定会借这个机会,拼了命地往京城送礼,想压我一头!”
他当然知道这是阳谋,可他不能不接。
在西境,他可以和楚云飞平起平坐。
但在女帝面前,他终究是臣。
“不行!”
拓跋雄猛地停住脚步,眼中凶光毕露,“我拓跋雄,绝不能输给那个小白脸!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他转头对谋士咆哮。
“去!把库房里最好的东西都给我拉出来!去北蛮买最烈的马,去东海采最大的珍珠!去沙漠里抓最凶的异兽!”
“告诉所有人,我拓跋雄的贺礼,要让全天下都睁大眼睛看清楚!”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起初,只是几辆马车,装着些绸缎、珠宝,从西境出发,向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是楚云飞的第一批贺礼。
消息传到拓跋雄耳中,他冷笑一声,直接命人装了十车黄金,打造了一尊纯金的麒麟,车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出发。
楚云飞听闻此事,只是笑了笑,不予置评。
三日后,一支挂着平西侯府旗帜的商队,护送着三株罕见的血珊瑚树进了关。
那珊瑚树高达丈许,通体赤红,宛如火焰,据说在夜里能散发微光。
价值连城!
拓跋雄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加!给老子继续加!”
于是,西境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出现了蔚为壮观的一幕。
今天是拓跋雄的三百匹顶级汗血马,每一匹都配着银鞍金蹬,马尾系着彩绸。
明天就是楚云飞的一百名西域舞女,个个身姿曼妙,随行的还有江南最有名的乐师班子。
拓跋雄送了一车又一车的奇珍异兽,楚云飞就献上了失传已久的古籍孤本,前朝大儒的书画真迹,还有一整套陨铁打造的编钟。
两家的贺礼车队,仿佛两条争奇斗艳的长龙,在官道上你追我赶,互相攀比。
从金银珠宝,到古玩字画,再到珍禽异兽,最后甚至开始比谁送的奴仆更稀有,谁献的祥瑞更“天降”。
整个大乾王朝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人们议论纷纷。
紫禁城,御书房。
烛火明亮,熏香袅袅。
夏倾月正安静地翻阅着奏折。
心腹躬着身子汇报着最新的情报。
“……平西侯昨日又遣人送来一队贺礼,为首的是一尊‘千音鸟’,据说能模仿百种声音,栩栩如生。”
“拓跋将军那边也不甘示弱,今日送抵京城的是一头活的雪山白猿,通体雪白,颇有灵性……”
心腹越说声音越小,额头已经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