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本全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团。
“艾老，您看看。”
矮个老警察接过纸团，正是杨匆之前发现的秦凤英的笔记。
而上面的内容和杨匆此前看的笔记也相差不大。
某某年，某某人，接受了手术。
手术成功或失败，各项身体指标数据。
最后是改名，然后抒发一下马上进账一大笔钱的喜悦……
“这是……”
艾老从接过纸团的那一刻起，就从兜里掏出眼镜仔细查看了一番。
“医疗记录？”
“但为什么会书写在这样的纸张上，这可不符合规范。”
艾老推了推眼镜。
马本全弯下腰，详细给艾老指了指其中的一些细节，并说出自己推导的内容：
荔山孤儿院内，有人在违规进行性别转换手术。
这个人很大概率是孤儿院的实际管理者，也就是秦凤英。
而秦凤英之上，还有更高的上层。
这是一条完整的，持续多年的犯罪链条。
而枯井内的这些笔记，就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艾老听到这，不由得点了点头。
“小马，一线同志们的工作很辛苦。”
“有这样的发现，是很伟大的进展。”
“我年纪大了，这次被上面临时叫出来主政，但实际上，还是要靠你们呐！”
艾老拍了拍马本全的肩膀。
马本全十分谦逊的点头：
“一切听您指导。”
艾老摘下眼镜，往枯井边走。
今年已经七十多岁的他，走路仍然虎虎生风。
“指导谈不上，但通力合作，永远是破案的重要手段。”
“你在枯井里的这个发现，是本案的重要转折……”
艾老口若悬河，颇有些说教的意味。
但马本全依旧听得非常认真。
艾老在涯市警界的地位非常高，别说刑警队长的马本全，哪怕是涯市的局长，在艾老面前也是妥妥的晚辈。
艾老是涯市警校的老教授。
整个涯市稍微上些年纪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艾老的学生。
本来已经退休的艾老，这次是在涯市恶性犯罪频发，马本全又因故停职的情况下，临时返聘过来的。
“我看过之前的卷宗。”
“就你个人而言，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一个叫杨匆的人。”
“你认为他嫌疑很大吗？”
艾老背着手，一边看着井底同志们忙碌，一边问马本全。
马本全擦了擦脸上的黑灰，道：
“从各方面细节来看，杨匆的嫌疑确实很大。”
“事实上，我发现这口枯井的存在，以及发现枯井中残存的笔记，似乎也是在杨匆的刻意引导下。”
“怎么说？”艾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马本全遂将事态的前后细节全部告诉了艾老。
艾老听后，也是沉眉思索……
“照你这么说，杨匆的嫌疑确实很大。”
“不过在我看来，他真正的嫌疑并不在自己身上，也不是那些你口中所谓的细节。”
“那是什么？”马本全问。
“是他的身份。”
艾老揉了揉有些混浊的双眼。
“是他涯市三家之一，杨氏集团长子的这个身份。”
“这一点我们也才考察到不久。”
马本全道：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警力完全不够，我们只跟杨匆的父亲杨卓通过一次电话，询问到一些基础信息。”
艾老摆了摆手：
“问是不可能问出什么的。”
“涯市三家，是涯市最大的三个集团企业，每一家都下面都有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子公司。”
“三家集团，几乎就是涯市的另外一张权力网。”
“不过好在，他们之间既有合作，也相互竞争。”
艾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准备给自己点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马。”
马本全很自然的把艾老手中的烟夺了过来，放在自己嘴里，又将艾老手中的烟盒按回艾老自己的兜里。
“知道。”
“您的意思是，荔山孤儿院的事，上头还有人，这么大的事，这个“上头的人”，很大可能是涯市三家之一。”
“哪怕这个与荔山孤儿院有牵扯的涯市三家不是杨氏集团，但杨氏集团知道的内幕，也绝对要比警方多。”
马本全点燃了从艾老手里夺来的香烟，十分舒畅的吸了一口……
艾老白了他一眼，但没有多说什么。
早就罹患肺癌的他，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马本全当然不会再让艾老继续吸烟……
“小马，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黑白并非绝对对立，你是白，这并不意味着黑不能为你所用。”
“关于杨匆这个人，你的思路是错误的。”
“你不应该只关注于他本身，而更应该将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份上。”
“单纯的把杨匆当做嫌疑人来侦查，太过片面了，你应该把自己代入到上帝的视角中，将杨匆当做一枚棋子来用。”
马本全重重的吸了口烟，那表情仿佛在说，香烟的味道，比井底的黑烟要好闻太多了。
而他一旁的艾老，则忍不住更靠近了马本全两步，拼命想多吸两口二手烟，过过嘴瘾……
“艾老，我理解您的意思。”
“但我现在已经停职，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
见艾老朝自己挪了两步，马本全很不识趣的又躲开两步。
气得艾老直接一巴掌拍在马本全脑门上：
“都说了叫你利用上帝思维，你要记住，凡事发生，皆有利于我，不要把看似不好的事情都视做自己的阻隔，而应该是去理解它，利用它……！”
“是是是，艾老，我明白……”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警察争烟抽，显得十分滑稽，让身旁正在整理文件的几个小警察都忍俊不禁的偷笑。
要知道马本全平日里在队里，可是十分严肃的一个人，素来以“不苟言笑，不讲情面”示人，甚至还有个外号叫“马冷面”。
但在艾老面前，他似乎有着别样的真情流露……
……
“艾教授，马队长，有新发现。”
“您看看这个。”
井底突然钻上来一个小警察，身上已经被臭水泡透，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本烧的黢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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