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失守,意味着赵孟枭已经离死不远了,女帝和大奉的群臣不会放过他的。
赵孟枭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
“不夺回铁壁关,我等均会被陛下处死,只有夺下铁壁关才有一线生机,掉头回铁壁关。”
庞大的军队还是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缓缓掉头,卷起漫天烟尘,向着铁壁关绝望地奔去。
数日后,铁壁关。
曾经巍峨的雄关,此刻已面目全非,焦黑的城墙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巨大的豁口狰狞地敞开着。
赵孟枭的五万大军,在距离关城数里外列阵,连日仓促回奔,士兵们盔歪甲斜,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赵孟枭强打精神,在一队亲兵护卫下,仰头嘶喊:
“大奉铁壁关总兵赵孟枭在此,请金帐汗王金兀术答话。”
金兀术粗犷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俯视着关下的赵孟枭。
赵孟枭怒骂道:
“金兀术你背信弃义,撕毁两国和议,悍然攻我铁壁关,你不怕我大奉的大军再次马踏金帐狼国王庭吗?”
金兀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狂笑起来,
“以前秦骁在北境,我金帐狼国还怕你们三分,现在秦骁生死未知,我们为什么要为什么要守那狗屁和约?”
赵孟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城头,
“给我攻城,夺回铁壁关。”
极度的羞辱和绝望彻底冲垮了赵孟枭最后一丝理智,他拔出佩剑,歇斯底里地狂吼。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早已士气低迷的士兵们硬着头皮,扛着简陋的云梯,在稀疏的箭雨掩护下,向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城墙发起冲锋。
迎接他们的,是城头骤然爆发的、如同飞蝗般的箭雨。
冲锋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
几架云梯艰难地搭上城墙,士兵们咬着刀,奋力向上攀爬。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
赵孟枭脸色惨白如死人,看着关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
赵孟枭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奈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来时五万,归去不足四万,铁壁关依旧如同不可逾越的死亡壁垒,矗立在赵孟枭面前,嘲笑着他的无能与愚蠢。
大奉帝都,紫宸殿。
女帝薛素素高坐龙椅,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
铁壁关失守、狼骑肆虐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朝堂上最后一丝侥幸。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薛素素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尖利得刺破了大殿的寂静,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铁壁关就这么没了,金帐狼国怎么敢,赵孟枭这个蠢货在干什么!”
薛素素猛地将御案上一摞奏折狠狠扫落在地,纸片纷飞。
“割地、赔款,朕都同意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破关?”
薛素素像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在绝望地嘶吼。
殿内百官噤若寒蝉,个个面如土色,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割地赔款、引狼入室的巨大耻辱和如今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谁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谁也不敢说。
“陛下!臣有本奏!铁壁关之失,罪魁祸首,非赵孟枭莫属!”
霍不疑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素素也猛地看向他:“讲!”
霍不疑义正辞严,矛头直指赵孟枭:
“陛下明鉴!金帐狼国虽号称十万,然其长途奔袭,粮草不继,本当据险固守,挫其锐气!然赵孟枭此人,志大才疏,刚愎自用!”
霍不疑痛心疾首,仿佛自己就是那忧国忧民的忠臣:
“此獠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弃北境百万黎民于水火,若非他无能且私心作祟,屡屡损兵折将,又岂会让金帐狼国屡屡得手,气焰嚣张至此?铁壁关之失,罪在赵孟枭一人!”
薛素素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霍不疑的话,完美地给她搭建了一个台阶。
是赵孟枭太废物,辜负了朕的信任。是赵孟枭没能迅速剿灭秦骁,才让朕不得不与狼国和议。是赵孟枭守备松懈,才让狼国有机可乘。朕只是被赵孟枭蒙蔽了。
薛素素脸上的疯狂和恐惧瞬间被愤怒所取代,她猛地一拍御案,声色俱厉:
“霍爱卿所言极是,赵孟枭此獠误国,罪该万死。”
“即刻剥夺赵孟枭一切官职、爵位、勋衔!贬为庶民!”
“着令霍不及为新的铁壁关总兵持尚方宝剑,总揽北境军务,务必重整旗鼓,收复失地!”
薛素素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赵孟枭不是想打秦骁吗,朕成全他!命霍不及将其所部收编,赵孟枭本人脸上刺字无能误国,编入死囚营先锋队。攻打清远时,让他用命去洗刷他的罪孽。”
冷酷无情的旨意,如同冰锥,宣告了赵孟枭政治和军事生涯的彻底终结,更将他推向了必死的深渊。
五日后,官道旁,临时扎起的军营中军大帐。
赵孟枭呆呆地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份刚刚送达的圣旨。
“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这样。”
赵孟枭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赵孟枭为了薛素素,背叛了待他如手足的秦骁,背负着骂名,替她夺兵权,替她背黑锅。
如今,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刻字?死囚营?
冰冷的钢针蘸着墨汁,狠狠地刺入赵孟枭左侧脸颊的皮肉。
鲜血混合着墨汁,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赵孟枭的衣襟上。
周围的将领和亲兵们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有鄙夷,有冷漠,有兔死狐悲的悲凉,也有对其愚蠢的叹息。
赵孟枭被粗暴地套上肮脏的、标志着死囚身份的赭红色号衣,胸前背后都用白漆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死字。
被推搡着押往死囚营的肮脏帐篷时,赵孟枭如同行尸走肉。
极致的悔恨如同无数毒虫,瞬间啃噬了赵孟枭整个心脏。
赵孟枭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如果我没有背叛秦骁,如果秦骁还在铁壁关坐镇,我赵孟枭怎么会落到如此猪狗不如的下场,金帐狼国哪里还能这么嚣张。”
赵孟枭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泪水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无边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