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二留下,其余的……斩掉一条胳膊,逐出落枫山庄!”
说实话,他还是没能下得去狠手。
一条胳膊。
便是他最后的仁慈。
可偏偏呢,就是有人不感激不说,反而还对他怒目相向。
“老子跟着你鞍前马后伺候了四十年,四十年啊!”
说这话的是管家,他双目圆瞪,死死盯着老庄主。
“他娘的,这些年来老子付出了这么多,就换来你这样的对待是吧?”
面对管家的质问,老庄主冷声道:“这些年,你背着我在外面吃里扒外,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顾忌咱们老兄弟的情谊。”
“你现在对我说这种话,我很失望。”
说完,他挥了挥手。
“其余人照旧,管家也杀了吧。”
“狗贼,你还想杀我?!我先杀了你!”
管家闻言,顿时暴起。
他双手屈成鹰爪,高高跃起,朝着中年男子的头顶抓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光是他这一手鹰爪功的本事,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功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可以说!
三品武者之下。
一些武技若是练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便是有一瞬的杀敌之机!
老庄主无奈摇头,就坐在木轮椅上,神情平静。
三无九动了!
他鬼魅一般的身影陡然出手!
众人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管家的双手被齐手腕根尽数斩断!
此时,他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老鹰一般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着。
鲜血翻涌。
武者四品,高手分水岭。
登临四品之境,凡人武学?笑话罢了。
这一刻!
这位不知死活的管家,终于近距离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也开始求饶了起来。
“我……我错了!大哥,您再给我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老庄主轻轻摇头。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说完,不等管家再多说一个字,三无九便抹掉了他的脖子。
雷霆手段!
血腥镇压!
眼前这一幕,让李明达看得傻眼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尤其是被那浓郁的血腥味熏到,不由干呕了起来。
见状宁阙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递给李明达。
李明达赶忙接过,重重吸了一口。
香囊里有冰片、薄荷等物,提神醒脑。
李明达这才稍微好过一些。
他毕竟是头一次见到这些,脸色苍白也是情有可原。
倒是宁阙,气定神闲,完全没将这些尸体放在心上。
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北疆之地。
任何一场战役过后。
尸骨成山。
血流成河。
浓郁的血腥味,就连天空之上飞过的鹰雁,都会折翼。
而宁阙,曾踩着尸山白骨,横渡血河万里!
“还请两位小哥去后院歇息。”
老庄主对着宁阙、李明达抱了抱拳。
一个腿脚麻利的家丁站出来,替宁阙、李明达带路。
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儿,他将二人引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这院子占地面积不小,尤其院内还种满了各种花卉,看着格外有意境。
“两位贵客,院落寒酸,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家丁不卑不亢地说道。
“若是二位有任何需求,可以拉一拉这绳索,下人们马上就会赶到。”
说完,他便鞠了个躬,干脆利落地走了。
见状,宁阙不由点了点头。
这落枫山庄体量庞大,当着可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相信往后,就算没有了老庄主,也能够正常运转下去的。
当然,前提是要有一个得力的继任者才行。
“宁兄,你睡得着么?”
李明达脸色有些发苦。
今天这一天之内,他所看到的死人,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都要多。
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
宁阙自然是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调侃了一句,“不曾想,李兄竟是如此胆小?”
“这……这跟胆量大小无关吧?”
李明达满脸苦意,弱弱地回了一句。
“也罢,左右没有睡意。”
宁阙拉了拉绳索。
“不如,李兄与我借着月色对饮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
李明达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不多时,院子外面便走来两个女奴:“贵客有何吩咐?”
“去拿酒来!”
“是。”
不多时,几大坛美酒便被下人抬了上来,还有相应的下酒菜也一并奉上。
宁阙畅饮了一口,赞道:“好酒!”
“李兄,你我不醉不归,如何!”
宁阙本就是好酒之人。
他的酒量,可都是在北疆的烧刀子给活生生练出来的!
北疆生活条件极为恶劣,尤其入冬之后,更是天寒地冻。
要是没有一口烧刀子护住心脉不被冻住,武者之下,怕是都抗不过皑皑大雪的冬天。
而李明达呢?
自诩文人雅士,也是好酒之人。
但是他喝酒比较斯文,即便隔三岔五就去饮酒作乐。
但是喝酒对他而言,更多的是生活的调味剂,是写诗的催化剂。
就这样,两人借着月色,一杯又一杯地喝了起来。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忽然,宁阙没头没尾地吟了一句诗。
李明达寻声,立即抬起头来。
他一脸惊愕地盯着宁阙,在嘴里又仔细琢磨、回味了一番,再看宁阙的表情,充满了崇拜和难以置信。
“宁兄,当真是好意境啊!”
宁阙只是哈哈笑了两声,抬手给李明达将酒杯满上。
“再饮,再饮!”
然而,此时的李明达却是没有了心思继续饮酒。
他的心里跟猫抓一样,太难受了。
“宁兄,你这单句虽好……但是……哎呀,我的好宁兄啊!”
李明达苦着脸,哀声道。
“我知道,你肯定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对不对?快将全文告诉我吧!”
宁阙闻言不由哑然。
“你啊,可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这……看不到全诗,我是连酒都品不出味道了,宁兄!你就行行好吧!”
沉吟片刻,宁阙忽然缓缓站起身来。
他走在花卉之中,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慢慢开口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李明达闻声,顿时就屏住了呼吸,仔细静听。
他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关键字句,日后整理起来会有麻烦。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首诗吟诵完,李明达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不断回忆,不断品读。
可越是品读,就越是觉得心中震撼难以言喻!
这首诗究竟有多好?
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想象力诡谲、浪漫,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
全诗构思奇特,偏又笔触细腻至极。
而最是让李明达难以置信的是,这首诗表面看来,是表现的宁阙能够自得其乐、随遇而安。
但是!
如果仔细品读、往深处去想,却隐约之中能够感受到那一股无限的凄凉之感!
此时李明达已经晓得了宁阙的身份,知道他是威武侯府的长子!
却是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北疆。
这一去!
便是五年!
父不疼、母逝去、弟如敌……
“宁兄……”
李明达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他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举起酒杯:“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面!”
闻言,宁阙不由一阵哑然。
他本以为李明达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祝酒词呢。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好吧!
这祝酒词俗气是俗气了一些。
但是,大家都是在红尘之中翻滚的俗人,配上这俗气的祝酒词又有何不可呢?
正是应景!
于是,宁阙也豪气干云地举起了酒杯。
“干!”
三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等等!
三个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