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毛!严小毛?家里有人吗?”
严家齐走进了这个破破烂烂的院落,只觉得异常安静,里屋的门半掩着,黑乎乎的,看着有些瘆人。
空气里若有若无,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妈的,这日子怎么能过成这样,家里搞得跟猪圈一样。”
严家齐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朝里屋走了两步,站在屋门口,又喊了一嗓子。
“有人吗?”
良久,屋里好像有些动静,严家齐忍着越来越浓的恶臭,把半个身子探进屋子。
“水,水......”
有个非常微弱的声音在里头低声说。
“严小毛?”严家齐听着耳熟,忍着恶心,走进屋内,这里还是老式的窗户,推开木窗,把木条支好。
屋里的光线好了些,窗外吹进来一阵小风,臭味稍微消散了一点。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看着躺在床上人,严家齐大吃一惊。
严小毛满脸浮肿,胡子拉碴,脸上的皮肤泛着一种很诡异的蜡黄色,眼眶周围和嘴唇,都白得可怕。
他的整条右腿,已经肿得有左边两倍大小。
赤裸的脚掌上,原来那个贯穿伤的洞口还没有愈合,往外流着黄白色的脓水。
整条腿上的皮肤涨得透明,能清晰看到底下的血管。
严家齐一下慌了神,顾不得其他,赶紧跑去喊人。
没多久,严东升就带着严家的核心族人来了。
十几个人围着床站了一圈,大部分捂着鼻子,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不好了啊,可惜了这孩子。”严家富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这怕是那个什么败血症,唉,不好了啊。”
严东升倒是没捂鼻子,不过脸色铁青,沉声问,“陆峰不是给你拿了三十块,没去乡里卫生院看看伤?”
刚才,总算有人给严小毛喝了点水,多少恢复了一点生气。
他有气无力地说,“没舍得花那个冤枉钱,我以为挺两天就过去了。”
“东升叔,你行行好,送我去看看病,我这实在挺不住了。”
严东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钱呢?”
“我,我给花了。”严小毛垂下眼睛,心里懊悔无比,早知道会这样,他至少留个十块二十块的。
村里的赤脚医生刚被喊了过来,检查了一番,连连摇头,“这么严重,怕是去乡里看不好,至少得去县城的医院。搞不好得去市里,省里。”。
他边说边收起了自己的医药箱,“村长,我这没办法,也不敢动手,你们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吧,晚了,就麻烦了。”
“这还能不能治?腿能保住吗?得花多少钱大概?”严东升想了想,问道。
“这可不好说,腿不一定保得住,不过人应该能救活。”
“钱么,那就打不住了,搞不好得手术,没个几百上千......”
赤脚医生还没说完,严家族人同时有几人开口,“要这么多?!”
赤脚医生挑挑眉,“我这还是搂着说的,搞不好一千块也不够,后面还要养一阵。”
“这腿肯定是保不住了!我看人也够呛。就怕是到时候,钱花了不少,人还是留不住。”严家富在边上悠悠地说。
“这种事,哪年没有一两回啊,唉,农村人,都是命啊。”
消息传得快,村子里不时有好事的人过来看热闹。
也不嫌弃空气里刺鼻的臭味,门口,窗户旁都有人在看着。
听严家富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是感同身受,不由响起了一阵唏嘘声。
“东升叔,东升叔,你救救我啊,我不能没有腿啊,没有了腿,我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床上的严小毛,听医生这么说,吓得肝胆俱裂,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外流。
严东升沉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心里盘算着得失。
在情在理,严小毛的事,他都要管,不过要怎么管,这要考虑清楚。
在情,他是严姓的族长,严小毛再怎么不争气,也是姓严的。
在理,他是村长,村民有了困难,怎么地也要帮忙张罗一下。
可今天,严小毛这事,不好办。
这是治病,往常遇到这种事情,一般是事主家里自己拿大头。
要是少了一些,他出面,一家给要一点,凑够了钱,先把人救了,然后可以等着病好了,慢慢还回来。
可这是严小毛,游手好闲惯了,全部家当就是这一间,东倒西歪,四处漏发的老房子。
而且,赤脚医生说了,就算是人救活了,大概率这腿也保不住。
原来四肢健全的时候,就不干正事,指望他还钱就不可能。
这下要是残疾了,更是没有指望,村里族里还多了一个人要养。
不过,这些计较,他心里想想可以,放台面上说就不成。
“那个,你要不先给拿点药吃着?”严东升心里盘算清楚了,这事只能拖,拖到严小毛自己不行了就算过去了。
于是,跟赤脚医生商量着。
赤脚医生见多了这种事情,一听他的话,就明白了几分,叹了口气,把药箱又放下,打开箱盖,拿了几个药片,用裁成小方块的白纸包了几个小包。
“每天早晚吃两次吧。”说着把包好的几个小纸包放到床边,那张快要倾倒的木桌上。
“家齐,你等下把药钱给了,族里安排人,轮流过来照看一下吧。”
严东升吩咐了两句,背着手就要走。
“东升叔,求你了,求你了啊,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啊。”
严小毛眼看只字不提送他去医院的事情,心里知道这是要让他等死。
一瞬间,被剧烈的恐惧压得情绪崩溃了。
“求求你们啊,救救我啊,啊~~~~”
才喊了几声,嗓子就破了音,他伤口恶化好几天了,早先还能强撑下床找吃的。
这两天动弹不得,倒在床上,连水都没得喝,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更是极大消耗了所剩不多的体力,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唉,都是命啊,都是命啊。”严家富连连摇头,拿手背擦擦眼睛,“我看不得这个,我得先回家。”
严东升重重叹了口气,跟着准备出门。
四下围观的人,纷纷叹息着。
忽然有人开口,“你们严家,就这么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