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呼啦啦好几个人走进了屋内。
白石村陆家族长陆足见,现在也不过是五十出头,却是陆姓辈分最大的人。
平时两边有事,都是他出面协调。
阿肥姐一听说严小毛的事情,深怕陆峰吃亏,赶紧去请了他出马,又叫了几个亲近的亲戚。
这下,小小的破屋子里,挤着两边十几号人,差点没有立脚的地方。
“足见兄弟,你来得正好!”严东升见陆家人一下来了不少,却丝毫不慌。
“你看看,你们陆峰做的好事,在路上埋竹签子,想干什么?”
“现在小毛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要给我个说法。”
陆足见上身一件白色背心,下身穿一条短裤,脚上是一双在当下农村,罕见的塑料凉鞋。
看着躺在床上的严小毛,再看看他脚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你是常平的儿子吧?”开口问陆峰。
“是,足见叔,是我哥的儿子。”陆常福赶忙接上话。
怕陆峰不认识人,连忙推了他一把,“峰子,这是咱们族长,你要叫叔公。”
“叔公好。”陆峰礼貌地打招呼,族长不族长的,他完全没什么感觉。
前后两世,虽然来白石村次数多,不过都是小住,又基本只跟很近的亲戚打交道,眼前这位,都忘记了有没照过面。
见陆峰态度不错,陆足见脸色一缓,不过语气里还是带着埋怨。
“东升,我听说,这竹签子不是埋在路上的吧?”
阿肥姐刚才去请他的时候,在路上把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
他觉得这事自己这边也占着理,也没准备轻易跟严东升低头。
“你先别说埋在哪里,你说我家小毛这伤得重不重!”严东升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如果继续跟陆峰争辩埋竹签子的事情,只怕越发坐实严小毛是趁着晚上去偷东西。
干脆转移焦点,抬起严小毛的脚,恨不得怼到陆足见脸上,让他看清楚。
“这,这,伤的嘛......”陆足见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心里也有点发怵,正想着该怎么说。
“不是的,东升叔,这竹签子埋哪里,可得说清楚了。”一边的陆峰突然插话,陆足见一愣,眼里闪过几丝不满,不过也没打断陆峰。
“老竹林,可是我四叔承包的,我们在大棚周围埋点竹签子。”
“就是为了提防野兽,免得冲进大棚搞破坏。”
“埋签子的地方,我们可是竖了牌子,提醒地下有东西的。”
“除非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一般人怎么可能碰巧踩上去?”
陆峰语气和缓,但是却说得条理分明,一时间严东升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胡说,你,你那牌子上写的是‘小心地雷’。”
严小毛委屈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本来脚上的伤就疼,被严东升来回一折腾,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一些,钻心的疼痛一阵阵涌上来。
“哪里写着竹签子?”
“呵呵,”陆峰一笑,“我那立着好几个牌子呢,有写‘小心地下’,也有写‘小心竹签’的。”
“正常人白天一看,就知道这里有机关。田埂那里又不是什么必经之路,自然不会过来。”
“只有想干坏事的,深更半夜,做贼心虚,才看不到,会踩了上去吧。”
“你!”
饶是严小毛伶牙俐齿,吵架经验丰富,不过对上陆峰这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说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口。
严东升看了一眼身边的严家齐,见对方微微点头。
就知道陆峰说的都是真的。
明知道埋竹签子不可能只是为了防野兽,不过对方又立了牌子提醒,面上看,挑不出人家的错处。
再加上,严小毛三更半夜踩了上去,越是掰扯越是显得确实是做贼去了。
“嗯哼,”眼看严家的气势低迷,被陆峰杀得落花流水,陆足见干咳一声。
“那既然是这样,各退一步,都不计较了吧。”
“小毛这伤,看着厉害,其实也不重,皮肉伤而已,咱们乡下人没那么精贵,养两天就好。”
严东升还要再争,身旁的严家齐拉了拉他的衣服,一下也觉得今天这事,丢人败兴,有点意兴阑珊起来。
“嗯,严小毛,这次的教训你要记得。”一旁的陆峰突然开口。
“我这给你拿三十块钱,你叫人送你去镇上的卫生院,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说着,掏出三张大团结,放到了严小毛床边。
放好钱,陆峰抬眼,目光从现场的严家人脸上一一划过。
“东升叔,我牢记主席的教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就想老老实实靠自己劳动致富,没碍着谁,也没害了谁,更是没偷没抢。”
“虽说是两个姓,但是一个村子住了几百年了,各家沾亲带故的也不少。”
“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能帮忙的我不推脱。”
“要是背后扇阴风,点鬼火的,我也不怕。”
话一说完,径直带着庞大钢和陆常福转身出了门。
屋里的其余人,一下子被他的气势震慑,都是愣了半天。
好半响,陆足见一跺脚,转身也出门回家。
本来,陆峰回来创业,一直没登他的门,心里就不高兴,今天他代表陆家来平事,陆峰却在现场,几次打断自己的话,后面更是自作主张又是给钱,又是立威的,着实是把他气着了。
阿肥姐看着自己这边好像是有里有面,把事情给平了,意满志得地带着人也走了。
满屋只剩了严家的核心成员。
床上的严小毛,死死把三十块钱攥在手里。
没想到啊,只挨了一竹签子,就赚了这么多钱。
治疗伤口是不会去治疗伤口的,乡下人,哪天不磕了碰了,这还找赤脚医生涂了红药水了,养两天就成。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花钱了,浑没注意严东升带着严家人走了个干净。
严东升沉着脸,背着手,带头走在前面。
身后的人慢慢各自回家,只剩了严家齐一个人。
心里不由些意兴萧索,刚才那个年轻人这一番话,那股气势让人不敢逼视,自己竟然生出了就此罢手的心思,难道是自己老了?
“叔,看来得换个法子。”
一直跟着的严家齐,看看四下无人,凑到严东升旁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