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睁开眼,结束了修炼。
他起身想去寻苏清雪,谈谈那张“万宝宴舆图”。可就在他撤去禁制,指尖刚触到门扉的瞬间——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三声轻叩,恭敬又恰到好处。
陆明皱了皱眉,拉开房门。站在眼前的,却不是苏清雪或萧荷,而是一位身着太子服饰的老太监,眉眼有几分熟悉。
老太监脸上挂着极为和煦谦恭的笑,深潭般的眼底却不见波澜。他对着陆明躬身一礼,嗓音尖细悠长:
“陆公子。”
“太子殿下有请。”
“在天启城最高的‘天悦楼’备了些许薄酒,殿下想请您……单独一叙。”
陆明看着这笑容可掬却深不可测的老太监,心念疾转。这位总叫人如沐春风的太子殿下,恐怕才是这风起云涌的天启城中最捉摸不透、也最危险的存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单独邀约,绝不会那么简单。
鸿门宴!
这三个字清晰无误地闪现在陆明脑海。如此敏感时刻,储君私下召见,绝非寻常寒暄。这是为他布下的陷阱。
但,能拒绝么?
不能。陆明心如明镜。满朝文武、天下俊杰都在看着,公然拒绝当朝储君的私下请托?后果恐怕比一场未知的鸿门宴更为可怕。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直面这危局。危机背后,或许也是探查太子底细的转机。
“烦请公公稍候。”陆明平静地应了一声,随即掩上房门,立即以神念将赴约的决定传给了隔壁的柳如烟和苏清雪。
几乎同时,柳如烟的身影已出现在房中,素来冰冷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陆明,你当真要去?”
“嗯。”陆明点头。
柳如烟看着陆明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知劝不住,只能肃然叮嘱:“太子赵玮心思深、算计精,远非你以往对手可比。他那张脸,喜也好,怒也罢,从不显露半分。谨记:话出口前多思量,一步一个脚印要踏稳。”
“长老放心。”陆明只回了一句,语气如磐石。
门无声滑开,苏清雪走了进来。
她谁也没看,径直走到陆明面前。
迎上柳如烟探究的目光,她抬起手,缓缓解下紧贴在颈间温润多年的那枚同心龙凤佩。
只留下龙佩在掌心。
她递到陆明眼前,声音很轻,却字字砸在他心上:“双佩合璧,守护之力更强。答应我……要回来。”
那双美得惊人的凤眸深处,忧虑像水波轻漾。
一股暖意无声地漫过陆明心口。
他重重一点头,再无言语。
门外,一位老太监垂手静候。
陆明随他出了国宾馆,脚步沉沉,径直踏入城中静心湖深处。
湖心处,终年云缭雾绕地立着一座白玉高阁,便是那“天悦楼”。
此楼神秘非常,主人踪迹缥缈,却立着天启城铁律——天子脚下,王侯莫不俯首。皇亲贵胄又如何?
若无那块特制令牌,休想踏入此间。不知多少惊天秘事,便在此无声无息间尘埃落定。
……
送走陆明,苏清雪一反常态,并未回房静修。
她寻到同样满腹心事的柳如烟。
破天荒地,她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那身“玄阴剑体”万中无一,究竟从何而来?青云宗与高踞云端的大夏皇室之间,那桩被岁月封存了几百年的旧事,又藏着何等渊源?
望着眼前天赋卓绝的爱徒,柳如烟心底一声轻叹。
终究,到了揭开尘封往事一角的时候了。
她声音低沉,将那些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的隐秘缓缓道来。
不知不觉,一句话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自她唇间滑落:“这剑体罕见异常……或许……竟与宫里某个早已断了传承的古老隐秘有关?”
……
天悦楼顶层的雅间,静得仿佛能掬一怀满城灯火入室。
太子赵玮已在此等候。
今日他未着龙袍,一身素白衣衫,倒像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
他亲手为陆明斟上灵茶,茶香清冽,人心也跟着沉静了三分。
那张俊逸面孔上始终挂着温润笑意,恰似春风拂面。
这般模样,倒像是来会故友,而非昨夜宴席上那位锋芒毕露的年轻修士。
茶香氤氲间,话题流转。
从棋琴书画的玄微意境,到天下列国这盘诡谲大棋。
赵玮对陆明见识之沉稳老成赞叹不已,语气谦和得竟不像一国储君。室内气氛融洽,恍如故交重逢。
然陆明心如明镜。
太子看似随口的每一问,字字句句都藏着无形的锋刃:谈宗门,便“无意”引向他神秘师承;论神兵,又“好奇”那把锈迹斑斑却可断金丹的长剑;言及情谊,更是“触景生情”地提点他与苏清雪的关系。
问题兜转得巧,落点却精准,尽敲要害。
面对这番绵里藏针的试探,陆明心如古井,水波不兴。
他应对极有分寸,七分真里掺着三分虚:一身本事推说是“奇遇偶得的古老遗泽”,行事动机归于“天生受不得拘束,且重情义带三分反骨”。
寥寥数语,便将自己塑成一个无可挑剔的“散修怪才”,不动声色地,将“系统”与“鸿蒙小世界”这等惊天秘密,牢牢护在了身后。
……
几乎与此同时,国宾馆天剑阁的庭院里。
“大师兄,”一名弟子声音微颤,心有余悸地问,“那个陆明……真有传说那般厉害?一指碎刀,碎的还是太子护卫?”
剑无尘正用一方白帕,缓缓拭过他心爱的长剑。
那双素来清高孤傲的眼眸,此刻沉淀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深处更跳动着一点灼热的火:“厉害?不。”
他顿了顿,剑身的寒光映亮他骤然锐利的目光,“是深不可测。我甚至……”
剑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怀疑他体内,蛰伏着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声音沉下,“潜龙榜上,他是我此行……最意外的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