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盛宴珍馐罗列,全是灵光蕴彩的仙果灵蔬与异兽精肉烹饪而成。连助兴的佳酿,也是深山中灵猴采百年灵药所成的猴儿酒。
凡人沾上一口,怕是病痛全消,延寿十年。殿心起舞助兴的,皆是容姿绝艳、体态曼妙的宫装侍女,个个身负修为。
这无声处,尽显皇家极致的尊贵与奢华。
“太子殿下驾到!”一声尖利的禀报忽然响起。
只见一位身着四爪金龙袍、头戴紫金冠的青年,缓步从殿后踱出。正是大夏储君,太子赵玮。他面容俊朗,嘴角自然上扬,挂着温润笑意,瞧着温文有礼,全无高位强者的凌人气势。
可陆明只抬头瞥了一眼,心头便是警铃大作!
那双看似和煦的眼眸深处,分明藏着比星辰深渊还要难测的老辣心机!
“今日家宴,诸位不必拘礼,快快请坐。”太子赵玮的声音带着春风般的暖意。他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与席间各路俊杰寒暄对饮。无论是天剑阁那位孤高的剑无尘、百花谷出尘的仙子,还是军府锐气的虎将,太子都能含笑攀谈几句,叫人如沐春风。宴席渐渐升温,气氛和乐融融。
陆明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侧王公席的角落,忽然一顿——平阳侯之子,金越!
那金越面色依旧青白,被陆明几乎废掉的胳膊,还牢牢缠着厚重的夹板。他也正死死盯住陆明,那双眼中淬着毒火般的怨恨!
酒酣耳热,菜香渐散。
满殿宾客都以为宴会将在祥和里收场,不曾想,金越竟霍然站起!
他脚步有些虚浮,跌跌撞撞冲到殿中,“噗通”一声重重倒跪在太子面前,声音凄厉干嚎:
“太子爷!求您给草民条活路啊!”
这一嗓子让满殿的嘈杂瞬间冰封,所有视线都扎向了他。
金越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抬起,青筋暴突的手指直直捅向平静的陆明,嘶声控诉:
“殿下!前些天,草民就在自家望江楼消遣,这煞星……他……他竟毫无缘由对草民暴起行凶!不但重创了草民,还将草民带着的护卫全数屠戮!杀得血肉横飞!草民命如草芥,哪敢跟这般杀神一样的宗门高人讨公道?”
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父平阳侯对王朝忠心耿耿的份上,为草民这个无辜受害者主持公道啊!”
这番声泪俱下、颠倒黑白的表演,让全场的目光瞬间从金越身上移开,齐刷刷地落在了依旧神情平静的陆明身上。
高台之上,太子赵玮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
他那张一直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只是看着陆明,缓缓开口:
“陆明。”
“是这样吗?”
太子赵玮看似温和实则威压深沉的声音响起,东宫大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如同实质般齐刷刷聚焦在神情自若的陆明身上。有好奇,有玩味,有幸灾乐祸,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在座皆是各大顶尖宗门与千年世家的天之骄子,人精中的人精。金越那漏洞百出、充满私怨的言论,他们自然不会全信。
但众人也想看看,这位近来声名鹊起、甚至得大夏人皇亲点名邀请的“新晋第一人”,要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一个注定要得罪实权侯爵的死结。
面对满殿不善的目光和太子的无形威压,陆明没有丝毫慌乱。
他从容站起,先向高居主位的太子赵玮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才将当日望江楼上发生的一切,清晰道来,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
“启禀太子殿下。当日望江楼上,弟子确与金越小侯爷有些小误会。当时弟子与师姐窗边用餐,金越小侯爷酒后前来搭话,言语间对我师姐多有不敬,甚至……欲动手动脚。”
他微微一顿,似乎斟酌用词,“身为同门弟子,弟子自不能坐视不理,只得劝诫几句。”
“岂料小侯爷非但不听,勃然大怒,竟命身后数名筑基后期护卫对弟子痛下杀手。”
陆明语调平稳,带着一丝无奈,“弟子迫于无奈,只得出手自保,仅以巧劲震退其护卫,并未伤及性命。之后更曾好意劝小侯爷先行离去。至于小侯爷口中‘无故殴打、死伤惨重’云云,弟子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这番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不带情绪。
既点明金越仗势欺人在先,又定义自身为维护师门尊严而被迫自保,更轻描淡写将结果说成“震退”。
如此滴水不漏的口才,加之满殿骄子与太子审视下那份从容,令不少人对陆明的眼神都悄然变了味道。
其间曲直,众人一听便心知肚明。
投向金越的目光,已带上赤裸裸的鄙夷。
恰在此时,天剑阁席位上一声冷嗤突兀响起
。一直冷眼旁观的剑无尘,嘴角噙着不屑,缓缓开口:“平阳侯府做派,我天剑阁素有耳闻。仗势欺人,鱼肉乡里,在自家封地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竟将此等面目带进太子殿下的盛宴?着实可笑!”
他这话,表面替陆明解围,实则借机狠狠打压侯府势力,这个天剑阁的潜在对手。
同时,亦是对陆明——这位他同样视为“情敌”的人物,带着居高临下的一次试探。
剑无尘的重量级“站台”,瞬间让场中风向彻底倒向陆明。
高台上,太子赵玮将一切尽收眼底。
听完两人之言,他非但无意外,反而朗声一笑。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羞愤欲绝的金越身上:
“金越啊金越,”
太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看来此事,的确是你无礼在先。陆明所为,不过是小惩大诫,未曾伤你性命。如此,此事便就此揭过吧。”
轻描淡写间,一场足以令平阳侯府颜面扫地的风波被他抚平。
既维护了宴会场面,又未让当朝实权侯爵彻底下不来台。这份掌控全局的手腕,端的是炉火纯青。
“来人,”他侧首吩咐侍从,“赐陆少侠一杯灵酒,压压惊。”
一名俏丽宫女步履轻盈,很快为陆明奉上一杯流光溢彩的灵酒。
金越吃了这哑巴亏,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只能在四周鄙夷与讥诮的目光中,怨毒地剜了陆明一眼,臊眉耷眼地缩回座位。
太子赵玮含笑举杯,遥遥示意:“陆兄,请。”
陆明举杯,一饮而尽。
“陆兄不仅实力超群,口才更是了得。”
太子放下杯盏,脸上笑容和煦依旧,却让人捉摸不透。他话锋倏然一转:
“本宫听闻,陆兄曾在万丈星渊之地,以筑基之境,一剑逆伐金丹修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让整个大殿再度陷入寂静。
所有人再次看向陆明。
陆明眉头微蹙,拱手道:“殿下谬赞,实属侥幸。”
“哦?不知陆兄可否让本宫一饱眼福?”
他随意指向身旁一个黑衣护卫:“与我这不护卫切磋一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