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暗红，血色的煞气，如同凝固的浓雾，笼罩着这片古老的战场。
万魔坑。
陨仙战场的禁区，亦是绝地。
传说，万载之前，那位横压一世的无上存在，曾在此地，一战斩尽域外亿万天魔。
无尽的魔血，染黑了大地。
滔天的怨念，化作了不散的魔气，将此地变成了一处连化神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之地。
此刻，江桦的身影，就站在这片禁区的边缘。
前方，是如同深渊巨口般的巨大坑洞，黑色的魔气翻涌不休，化作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魔气，能侵蚀神魂，能污秽法宝，能吞噬一切生机。
任何生灵的靠近，都会引动它们的疯狂反扑。
然而，江桦只是静静地站着，神色淡漠。
他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嗡——！
就在他的脚，落入万魔坑范围的刹那。
整个暴动、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万魔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翻涌的魔气，瞬间凝固！
下一刻，令任何修士见了都会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魔气，竟如同见到了君王的臣子，温顺地，谦卑地，向着两侧缓缓退散。
它们为江桦，让开了一条，直通深渊底部的道路。
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丝丝缕缕的魔气中，传来的是一种，跨越了万古岁月的……孺慕与臣服。
这里，本就是他的战场。
这些，本就是他斩杀的敌人，所化的力量。
江桦面无表情，顺着那条魔气铺就的道路，一步步，向着万魔坑的最深处走去。
脚下，是厚厚的骨骸。
有巨大如山峦的魔神之骨，也有纤细如玉的人族仙骨，层层叠叠，不知埋葬了多少万年的恩怨。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时间的脉络之上。
沿途，他看到了一柄断裂的黑色战戟，斜插在骸骨之中。
战戟的样式，他很熟悉。
属于他麾下，曾经的第三魔将。一个憨厚耿直，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尊上”的巨人。
他又看到了一面破碎的骨盾，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魂力波动。
那是第七魔将的贴身之物，一个沉默寡言，却永远会挡在最前方的女子。
……
一幕幕，一桩桩。
那些被他封存在记忆最深处，以为早已随着万年岁月而消散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原来，他们都死在了这里。
死在了那场，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最终胜利的……最后一战。
江桦的眼神，依旧淡漠。
只是那淡漠的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言喻的……寂寥。
他终于，走到了万魔坑的最深处。
这里，所有的煞气、怨气、魔气，都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化作了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而在那片黑色液体的中央，有一片唯一的净土。
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安静地站在那里。
青丝如瀑，白衣胜雪。
她的身影，纤细而又孤傲，仿佛与这片充满了死亡与怨念的天地，格格不入。
又仿佛，她本身，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
江桦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那个背影，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掀起了一丝万年未有的波澜。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熟悉到，早已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在他还不是万古魔尊，只是宗门里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师弟时。
就是这个身影，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将最好的丹药塞给他。
就是这个身影，会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拦下所有的风雨。
就是这个身影，会在他误入歧途，坠入魔道之时，依旧对他不离不弃，说“师姐信你”。
江桦的心，罕见地，起了一丝涟漪。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师姐？”
那白衣女子，闻声，身体微微一颤。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一张倾国倾城，美到不似凡尘的容颜，出现在江桦的视野中。
那张脸，与他记忆中的大师姐，一模一样。
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江桦所熟悉的温柔与宠溺。
只有一片，冰冷。
一片，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更让江桦心神一震的是她的眼睛。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黑色瞳眸。
而是一双，诡异的，闪烁着无数神秘符文的……银色眼眸！
那双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性与威严！
“江桦……”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月光，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沧桑。
“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
“万古魔尊。”
轰！
江桦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不仅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转世重修的气息！
她不是转世！
她就是万年前的那个人！
她……没死！
“万年了。”
白衣女子，江桦的大师姐——月清弦，用那双银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悲，只有一种仿佛等待了太久的疲惫。
“你可知，我在此地，等了你一万年？”
江桦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
木簪是她留下的？是她将自己，从万年之后，引回了这个时代？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眼睛，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月清弦似乎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她抬起手，那只曾经无比温柔，为他拭去嘴角血迹的玉手。
那双银色的眸子，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桦的眼睛。
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我……”
“师尊……是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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