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如亿万只萤火，在这片死寂的平原上飞舞，而后缓缓湮灭。
那是上古杀阵崩碎后的最后余晖，凄美而又绝望。
江桦从中走出，一步一步，不染纤尘。
他玄色的衣袍未曾扬起一丝褶皱，黑色的发丝平静垂落，仿佛刚刚只是在庭院中散步归来。
他走过的地方，光点自行避让，为他开辟出一条通路。
神明，行走于人间。
“圣子！”
“圣子威武！”
死寂被一道道狂热的欢呼声彻底撕裂！
天澜学院的弟子们，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们振臂高呼，声浪震天！
每个人的脸上都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崇拜！
凌薇的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那道孤高的背影，眸光中异彩涟涟。
她曾以为，自己见过的天才已足够多，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有些人，生来便不是与天才争锋的，而是用来让所有天才，仰望和绝望的。
林沧澜更是身躯微颤，他看着江桦，那已经不仅仅是敬畏。
而是一种，看到了活着的传说，亲历了神迹之后，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热信仰！
“为什么……”
一道如同破败风箱般，充满了怨毒与不解的嘶吼，打破了天澜学院的欢庆。
风无忌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鲜血从他的口鼻中不断涌出。
他死死地盯着江桦，那双眼睛里，疯狂取代了理智。
“这不可能！四象锁天阵！就算是元婴老祖陷入其中，也要被活活困死！为什么！”
他无法接受！
这是他们赌上了一切，耗尽了所有底牌的绝杀之局！
却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用一根手指，像戳破一个气泡般，轻易点碎！
这种碾压，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
江桦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淡漠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风无忌的身上。
那眼神，没有嘲弄，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看待蒙昧造物时的平静。
“真正的四象，以星辰为基，以法则为骨。”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传入每个人的识海。
“你们这个，不过是借了四种属性灵气，画出的涂鸦罢了。”
涂鸦……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风无忌和赤炎等人的心头。
让他们本就重创的神魂，再次剧烈震荡，险些昏死过去。
江桦没有再看他们，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随手一指，点向身前的虚空。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惊天异象。
他的指尖，只是在空中轻轻划过。
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一划！
一幅微缩的阵图，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那阵图中，有一条青龙，它的龙鳞，仿佛是由亿万颗星辰的轨迹交织而成！
有一头白虎，它的咆哮，似乎蕴含着斩断时光的庚金杀伐本源！
有一只朱雀，它的羽翼，燃烧着足以焚灭虚无的涅槃道火！
有一尊玄武，它的甲胄，铭刻着承载世界因果的古老神文！
阵图只出现了不到一刹那的时间，便消散无踪。
但那股浩瀚、苍茫、至高无上的威压，却如同天道降临，狠狠压在了风无忌等人的神魂之上！
噗——！
他们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神魂欲裂，七窍之中，流出了黑色的血迹！
在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宇宙的生灭，看到了大道的终极！
他们终于明白，双方的差距，不是强与弱。
而是……天与地！
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江……江桦！你赢了！”
来自烈阳学院的首席赤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求饶。
他的眼中，再无一丝战意，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世界碎片是你的！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烈阳学院，必有重谢！”
其他几名首席弟子，也纷纷投来哀求的目光。
在见识了那真正的“四象”之后，他们所有的骄傲与尊严，都被碾得粉碎。
然而，江桦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匍匐在地的失败者，落向了祭坛上那块散发着七彩光芒的世界碎片。
他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权衡。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赤炎等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他会放过我们？
就在这时，江桦动了。
他没有走向祭坛，而是缓缓地，一步步走向了离他最近的风无忌。
风无忌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
“你……你要干什么？”
江桦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淡漠如冰。
“你对我动了杀心，本该死。”
风无忌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但你的怨气，还有点用。”
还有点用？
风无忌一愣，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江桦屈指一弹。
一道微不可查，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黑气，从他指尖射出。
快到极致，无声无息，瞬间没入了风无忌的眉心！
“啊——！”
风无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扎根在了他的神魂之中！
他那滔天的怨毒，无尽的绝望，疯狂的恨意，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又仿佛，成了某种东西生根发芽的……养料！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仇恨，并没有消失。
反而，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凝练！
他，成了孕育仇恨的……器皿！
江桦做完这一切，便收回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手种下了一颗无关紧要的种子。
他不再理会地上那群生死不知的“首席弟子”，转身，径直走向那座黑曜石祭坛。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很慢，整个秘境空间，除了风无忌那渐渐微弱下去的哀嚎，再无半点声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汇聚在他探向世界碎片的那只手上。
胜利，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块七彩晶体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秘境，这片沉寂了万年的上古战场，突然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颤动起来！
大地开裂，天空变色！
一股比之前所有怨灵加起来，还要强大百倍、千倍的恐怖意志。
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猛然睁开了双眼！
自祭坛的最深处，缓缓苏醒！
江桦探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那双万古无波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剧烈的波动。
他的思绪，仿佛被这股意志牵引，瞬间回到了万年之前。
那场席卷三千世界的灭世之战。
他曾见过，一尊盖世魔帅，手持战戟，独战三位仙王，最终力竭，被斩落于一方新生的小世界之中。
那魔帅陨落前，曾发下血誓。
“吾魂不灭，怨镇万古！待吾归来之日，必将血染九天！”
而此刻，从祭坛下方苏醒的这股意志，这股怨念……
与记忆中，那尊魔帅的气息，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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