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卑微如尘埃的清洁工，此刻却成了审判庭内绝对的中心。
他佝偻着背，手中的扫帚仿佛比他的骨头还要沉重。
然而，当他那浑浊的目光落在江桦身上时，整个肃杀的审判庭，连同高台上的三位学院高层，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
江桦站起身，在无数道震惊、不解、骇然的目光中，平静地走下被告席。
他没有理会脸色已经彻底化为酱紫的闻人泰，也没有看一眼面露关切的江柔。
他就这样，跟在那个干瘦老人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冰冷的审判庭。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他未来的审判，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荫小道上，关老的脚步很慢，甚至有些蹒跚。
江桦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跟着。
他的神识，早已铺天盖地般散开，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老人，就像一个真正的凡人。
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气血衰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他的生机。
可就是这样一个“凡人”，却让那三名至少是金丹期的学院高层，吓得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去往任何一座宏伟的建筑，而是绕过主教学区，走向了学院最偏僻的后山。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
最终，关老在一间极为普通的茅屋前停下了脚步。
茅屋前，有一小片药圃，里面种着几株灵植，但大都长势不佳。
一个同样穿着灰色布衣，身形有些富态的老头，正拿着一个破瓢，慢悠悠地给一株快要枯死的紫色小草浇水。
那张脸，江桦再熟悉不过。
正是前些天在交易场，被他狠狠杀价，最后还卖给他残次品的那个奸商老头。
关老对着那个浇水的老头微微躬身，便退到一旁，拿起扫帚，开始一丝不苟地清扫起门前的落叶，仿佛他生来就是做这个的。
浇水的老头抬起头，眯着眼，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甚至有些市侩的笑容。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江桦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个破瓢上，又看了看那株已经枯黄的灵植，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校长笑眯眯地开口：“你在交易场砍价的狠劲，和在听证会上那股子六亲不认的冷酷劲，我都很欣赏。”
他的声音很平和，就像在拉家常。
“灵根天赋，决定了一个修士的下限。但心性和眼界，才真正决定他的上限。”
他放下水瓢，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坦然道：“从交易场你认出那枚残缺的‘清心符’开始，到刚才的听证会，都是我对你的观察和考验。”
江桦依旧沉默，他知道，正题要来了。
“我叫林沧澜，是这所学院的校长。”老头自我介绍道，随后话锋一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外表不符的精芒。
“同时，我也是联邦仅有的三位神眼级鉴宝师，和古法器修复大师。”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落寞。
“可惜，我时日无多了。”
“我想找一个传人，传承我这一脉不看重灵根，只看重神识、知识和心性的‘神眼之道’。”
林沧澜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桦，像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你的神识之强，远超同辈，你的心性之冷，万中无一。你，就是最完美的人选。”
江桦在一堆被视为废铜烂铁的杂物中，发现了一块巴掌大小，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黑色金属残片。
所有人都认为他捡了一块垃圾。
唯有他，在那残片之上，看到了被岁月尘封的亿万道痕。
他将其带回洞府，耗费了整整一百年的时光，用无数天材地宝去蕴养，用自己的心神去推演，去修复。
百年之后，当那块残片光芒重现之时，一件名为“裂天”的道器，震动了整个修真界。
那份眼光与阅历，才是他江桦纵横万年，最大的底牌。
“做我的弟子。”林沧澜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无法改变你下品水灵根的体质，但我能让你拥有，连那些圣品灵根的天才，都梦寐以求的财富和资源。”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随意地一挥。
“整个学校的宝库，都将为你敞开。”
这提议，足以让任何一个学生疯狂。
江桦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回报率极高的交易。
“好。”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林沧澜满意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他像是变戏法一样，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直接扔给了江桦。
那是一块通体蓝色，却布满了细密裂纹的水晶。
一股极不稳定的狂暴寒气，从中散发出来，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这是冰魄玄晶的残次品，能量狂暴，不稳定，随时可能自爆。”
“对别人来说，这是催命的废品。但对我的弟子而言，应该算是一道不错的开胃菜。”
江桦握着这块冰冷的晶石，心中一动。
这，正是他炼制洗髓汤药，所缺的最后一味主药！
林沧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正常的洗髓汤，对你这具跟筛子一样的破身体，没什么大用。”
“但用这残次品的狂暴能量，配合龙血藤的霸道药力，以毒攻毒，或许能有一线‘破而后立’的机会。”
“当然，过程嘛……九死一生。”
……
当江桦回到宿舍时，王兵和孙鹏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四！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个老头……”王兵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满脸的担忧。
江桦没有解释，只是将手中的玉盒和那块不稳定的水晶放在桌上，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解决了。”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下品灵石，以一种极为生涩却又无比精准的手法，在床铺周围迅速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隔绝阵法。
一层淡淡的光晕，将他的床位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探查。
王兵和孙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布阵？老四他还会这个？
阵法之内，江桦盘膝而坐。
他将玉盒打开，那株如同红玉雕琢的龙血藤，静静地躺在其中。
接着，他又将那枚布满裂纹的冰魄玄晶，以及其他几味辅助药材，一一摆在面前。
没有丹炉，没有地火。
他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灵力，缓缓升腾。
水，亦可为火。
以灵力催动，将药材中的精华，一点点逼出，融于一处。
这是一个无比精细，对灵力操控要求极高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很快，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碧绿色药液，悬浮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最后，他看向那枚残次的冰魄玄晶。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水晶，缓缓推入药液之中。
“滋啦——”
一声刺耳的轻响。
整团药液瞬间沸腾起来，颜色由碧绿转为深邃的暗红，仿佛一碗滚烫的鲜血。
那枚冰魄玄晶在其中剧烈地沉浮，发出不祥的嗡鸣，一道道细密的裂纹中，透出毁灭性的白色光芒！
这已经不是药。
这是足以在瞬间，毒杀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剧毒之物！
江桦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他端起这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汤药”，没有片刻的犹豫。
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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