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什么都没搜到

李烨微微一笑，装糊涂回应：“王副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我真的只是过来跟您虚心请教的。”

王金海冷哼一声：“那我倒是想听听，你究竟想跟我请教什么？”

“咱们国营酒厂最近推出的代理商制度，您是什么看法？”

李烨顺势坐在了王金海对面。

王金海嗤笑：“我能有什么看法？既然上面领导批下来了，照做就是了。”

李烨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不知道王副厂长您是希望国营厂经营的更好，还是无所谓呢？”

自从有了苏建峰撑腰后，李烨在人前说话也大胆许多。

王金海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李烨。

“李烨，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有话直接说！”

“王副厂长，其实我有个很好奇的问题，您究竟想要什么？”

听着李烨的话语，王金海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王副厂长，我相信您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就不跟您绕弯子，跟您直说。”

“我晓得，这些时日以来，由于苏厂长空降国营厂，抢了你原本的厂长位置，您内心一直对苏厂长不满吧？”

王金海到底是个老狐狸，即便被李烨戳中了肺管子，也是神情淡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一切都是组织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正确抉择，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王副厂长，上级领导十分重视下岗员工的安置问题，咱们国营厂提出合同工的相关举措，这是我们的荣誉，可如果这些举措在我们厂施行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王副厂长，您觉得，别人会不会嘲笑我们国营厂？”

听到李烨的话，王金海笑了起来，他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李烨，我知道，这些员工下岗后相关的安置举措是你提出来的，年轻人很容易急功近利，容不得自己提出的方案里有任何的污点。”

“但是李烨啊，现实跟理想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不是每件事情都会达到你的理想状态，你有失落，有愤愤不平，还有对生活的不满，以及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无力感，我都懂，毕竟，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上过来的。”

“但是李烨啊，人得学会自洽，你要努力来适应现实跟理想的差距，而不是遇到事情就让别人迁就你啊。”

王金海对着李烨直接来了一套说教。

李烨直接笑了起来，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王金海：“王副厂长，谢谢您的开导，不过，我觉得急功近利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王金海那几乎完美无缺的笑面虎神情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王副厂长，下岗职工的相关安置措施是从我们国营厂提出来的，如果连我们厂在执行的过程中都出现了一些人为的……瑕疵，又或者说……是污点，您觉得，其他国营厂会怎么看我们？”

“那些下岗职工在我们厂辛苦了一辈子，到了下岗之后，难道咱们厂还要让他们寒心吗？”

李烨一边观察着王金海的脸色，一边继续开口：“您知道吗？就在前两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举报信上说杨浦贪污，在合同工的筛选上有腐败行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敏锐地看到王金海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尤其是他那几乎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现在保卫科正在搜查杨浦同志的宿舍和办公室，王副厂长，您觉得，他们能搜出来吗？”

王金海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他脸上的表情裂痕只出现了一瞬，就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他将水杯扣好：“这可不好说，毕竟我对杨浦的贪污腐败行为丝毫不知，李主任这么笃定地去搜杨浦的宿舍，是掌握了他贪污腐败的证据？”

他的目光隔着镜片仿佛在质问着李烨，又好像是在探索李烨内心真正的想法。

李烨丝毫不慌地跟他对峙，目光没有躲闪地对上王金海的眼神：“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前世宦海沉浮几十年，李烨对微表情的观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细致入微的地步。

他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在自己说到还没有掌握证据的时候，王金海脸上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微微松了些许。

王金海后仰靠在椅背上，单手端着茶杯，这是一副泰然自若却又掌控全局的姿态，他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李烨：“李主任啊，你看看，说你太急功近利了你还不信，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你们就草木皆兵。”

李烨抓住王金海话里的漏洞借力打力：“那王副厂长是认定了杨浦的宿舍里或者办公室里没有赃物了？”

王金海的神情微微一顿，他这种在放松兴奋的状态下流露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最真实的。

李烨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丝神情变化，追问：“王副厂长，保卫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王副厂长，要不咱们赌一把，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搜不到？”

王金海低头喝了一口水，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与那一抹惊慌，随后，才恢复了淡定自若的模样。

“李主任，你这话我又不懂了，我就是随口一说，随便一猜，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李烨也笑了起来：“王副厂长，我跟您开玩笑呢，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王金海就坡下驴，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李烨，虽然你来咱们国营厂的年岁不多，但我对你的性子还是摸得很透彻的。”

就在这时候，赵大姐带着保卫科的人讪讪而回。

赵大姐神情十分尴尬地看了看李烨，又看了看王金海，随后歉意地看向了旁边的杨浦。

“王副厂长，李主任，我们在杨浦同志的宿舍里，什么东西都没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