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天空不见晴,阴雨绵绵,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青枝抬头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抱怨:“刚才停了一小会,现在又下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沉甸甸的乌云将宫檐的一角压得极低,鲜红的宫墙在雨中都仿佛褪了颜色,灰色的瓦片下不断有雨珠滴落,像是成串的珍珠。
吕长乐靠在窗沿的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伸出手,雨丝便飘了进来。
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去御花园里赏花喂喂鱼什么的。
这一下雨,他连宫殿门都不想出,宫装繁琐华丽,裙摆又容易弄湿,换来换去实在麻烦。
吕长乐毫无形象地躺在美人榻上,“这也太无聊了吧,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他不禁怀念起现代生活,随便刷刷某抖、打打游戏,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青枝贴心地走过来,给吕长乐披了一件衣裳,“娘娘您仔细点,小心被雨淋了着凉。”
吕长乐躺在美人榻,看着窗外的雨滴,脑海里则是在思索。
自从上次北凉事件后,他算是看出来了,陆青梧是一个明是非、有大格局的皇帝。
从陆青梧霸气维护他,坚决反对去北凉和亲的行为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点倒是让吕长乐颇为感动意外。
事后陆青梧更是送了不少赏赐给他,
如果日后他的男子身份暴露,没准陆青梧会看在曾经他维护大炎的份上,饶他一命。
但是吕长乐也不敢赌,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所以还是得护好自己马甲,不能让身份暴露才对。
随着夜幕降临,天空的乌云堆积如山,从先前的小雨也变成了磅礴大雨,巍峨的城门都像是要被压垮一样。
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黑暗当中,所有的景物都淹没在雨雾,就连宫殿内明亮的烛火,都无法驱散,空中传来阵阵闷雷,一道白色的闪电时不时划过夜空,像是要撕碎这块黑色的幕布。
吕长乐看着霸占自己床铺的元南雪有些无语。
“你这是干什么?”
元南雪裹着被子,只是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我害怕打雷。”
随着她话音落地,一声惊雷炸响,恍若地动山摇,元南雪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吓得又把自己裹紧了一点,似乎这样就有安全感。
吕长乐有些哭笑不得,“所以这就是你霸占我床铺的理由,你睡这里,那我睡哪里?”
元南雪冷哼一声,“本宫不管,反正今晚本宫就睡在你这了,床这么大,我们可以挤一挤嘛。”
她往床上一趟,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吕长乐忍不住吓唬她,“行啊,那今晚就给你补课,咱们学习一整晚吧。”
元南雪脸色微变,平常学习的时间都叫她双腿发软,这要是学习一整晚,她明天还能下得来床么。
看着元南雪不断变换的脸色,吕长乐只觉得可爱到了极点。
“吓唬你的,今晚就暂且放你一马。”
元南雪不由得松了口气,娇嗔地瞪了吕长乐一眼,“讨厌,就知道吓唬我。”
元南雪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在吕长乐的寝宫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拉着吕长乐问这问那。
吕长乐看着精神充沛的元南雪,有些无奈道:“你怎么还不睡啊。”
元南雪双手托腮,“外面雨声太大,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啊!”
吕长乐思索片刻后,“我就给你讲一个一只猴、一头猪、一个大胡子和一个和尚的故事.......”
元南雪皱了皱眉,“你这个故事好奇怪啊,肯定不好听。”
“你还要不要听了?”
“听听听!”
“传说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好山!有词赋为证......”
元南雪听得愈发入迷,到了后面只觉得眼皮沉重,宫殿外的雨声,还有吕长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成了很好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看着身旁睡着的元南雪,吕长乐也准备睡觉。
此时已经是深夜,所有宫殿内的烛火都熄灭了,守夜的宫女和太监靠在墙角打瞌睡。
天空像是破了个巨大的口子,雨水如同天河倾泻而下,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水花。
伴随着一声巨响,厚重的夜幕被惨白的闪电撕裂成无数碎片,瞬间照亮了巍峨宫墙的轮廓,随即又没入深邃的黑暗里。
狂风裹胁着雨滴,把周围树木吹得东倒西歪。
就在这一片混沌的雨幕当中,忽尔听到哒哒的马蹄声,马蹄落在青石板上,一个人影从上面坠了下来,他踉踉跄跄出现在宫殿门口。
目标赫然是那面象征着直达天庭的巨大登闻鼓。
来人身形消瘦,风尘仆仆,穿着一身长衫,做书生打扮的模样,他的名字叫林远,来自江南。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身上伤痕累累,破烂的衣衫早就已经被泥水和血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肋骨。
林远狼狈不堪,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某种决绝和悲愤,他的左腿似乎受了伤,一瘸一拐挪动得十分艰难,青石板砖上很快就留下了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
林远来到了登闻鼓之下,伸出一双同样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却又异常坚定抓住了沉重的鼓锤。
“咚!”
此时的林远已经没有多少力气,鼓声沉闷得如同地底的呜鸣,瞬间被狂暴的雨声淹没。
“咚咚咚!”
林远用尽全身力气,甚至因为用力过度撕扯到了伤口,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而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用力敲击。
急促响亮的鼓声穿透重重雨幕,像是某种撕心裂肺的控诉。
每一次敲击,仿佛耗尽了林远的生命,血水缓缓流下,已经染红了鼓槌,又迅速被雨水冲淡,在鼓架下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流。
“江南——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