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崖面壁三日,对李星云而言,屁都不算,就当是换个山头晒太阳。
当他穿着那身快洗成灰色的杂役服,晃晃悠悠走回宗门广场时。
嚯,好家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宗门季度小比,开幕了。
半空中,一面巨大的水镜光华流转,一行行对战名单跟抽奖似的滚动着。
当“玄冰殿,李星云”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地定格时。
整个广场,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我眼花了?那个给仙鹤铲屎的废物,他怎么敢的啊?”
“霓裳长老疯了吧?这不是把玄冰殿的脸,丢在地上让全宗门的人轮流踩着玩儿吗?”
“嘿,有乐子了!我赌他三招之内,就得跪在地上喊师兄我错了!”
鄙夷,嘲讽,幸灾乐祸……无数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向李星云,想把他扎成个筛子。
人群中,一袭火红纱裙的婠嫣,妖精似的斜倚着玉柱。
葱白玉指卷着一缕酒红色的秀发,桃花眼里全是看戏的兴致,盯着那个身处风暴中心,却平静得像口古井的背影。
“小骗子,又憋着什么坏水呢?”她猩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
与此同时。
玄冰殿深处,万年冰晶王座上,霓裳的凤眸悄然睁开。
一道凡人无法察觉的神念,如最纤细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禁制,精准地锁定了赛场上那道让她道心不宁的身影。
她要亲眼看看。
看看这个孽徒,这个让她道心蒙尘的蝼蚁,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她要用他那不堪一击的惨状,来斩断自己心中那丝荒谬绝伦的,该死的依赖!
“第一场,庚字台,李星云对战赵虎!”
执事长老扯着嗓子一喊,李星云就在漫天嘘声中,跟个没事人似的,慢悠悠走上擂台。
他的对手赵虎,一内门弟子,膀大腰圆,炼气五层的修为。
对付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所有人都觉得是拿牛刀宰鸡,都嫌脏了刀。
“小子,现在跪下磕头认输,你赵爷爷兴许能让你少断两根骨头!”赵虎狞笑着,浑身肌肉跟小山包似的鼓起,气势汹汹。
李星云没搭理他,只是学着那些外门菜鸟的模样,笨手笨脚地抽出腰间那把大路货长剑,摆了个浑身都是破绽的起手式。
战斗,开始!
赵虎暴喝一声,一招刚猛的《猛虎下山》,卷着恶风就扑了过来。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就等着看李星云被一剑劈飞,满地找牙的狼狈样。
然而,李星云动了。
他没硬接,而是使出了一个丑到极致的“驴打滚”,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
剑锋几乎是贴着他头皮扫过,削断了几根头发。
“哈哈哈哈,躲得好!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这他娘的是比武?这是耍猴啊!”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哄堂大笑。
玄冰殿内,霓裳紧蹙的凤眸,悄然舒展了一丝。
这灵力波动,这招式路数……
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拙劣。
没有半分那晚神异气息的影子。
接下来的一炷香,整个庚字台,彻底沦为了李星云的个人出丑舞台。
他真就跟个炼气三层的菜鸡一样,被炼气五层的赵虎追着满场跑。
好几次,他都“险之又险”地被剑气扫中,灰袍上划开一道道口子,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不停地躲,不停地挡,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每一次都摇摇欲坠。
那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灵力眼看就要见底的模样,真实得让影帝来了都得递根烟。
“果然……”
霓裳心中的最后一丝疑云,也随着李星云那越来越虚浮的脚步,烟消云散。
‘之前的一切,果然都只是我心神大乱下的错觉。
他若真有那般通天手段,绝不会如此不堪……是我,魔怔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她感觉那颗乱成一锅粥的道心,都轻快了不少。
而擂台上的李星云,眼底深处,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演戏,得演全套。’
‘师尊啊师尊,你看到了吗?这才是你想要的“真相”。’
‘一个愚笨、弱小、但对你忠心耿耿的好弟子。’
赵虎久攻不下,早已是满头大汗,肺都快气炸了,感觉自己就像在用攻城锤砸一只苍蝇,有力没处使。
“他娘的!给老子躺下!”
羞恼之下,他彻底失去理智,孤注一掷,将全身灵力灌注一剑,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剑身光芒大作,朝着李星云当头劈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自以为能定胜负的破绽。
就是现在!
李星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在所有人眼中,他像是被吓傻了。
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前扑倒。
而赵虎,因为用力过猛,身形前冲,根本刹不住车。
于是,全场最滑稽的一幕诞生了。
李星云一头栽在地上,而他手中那柄胡乱向前递出的长剑,剑尖却“好巧不巧”地,轻轻抵在了赵虎冲过来的咽喉上。
时间,仿佛静止。
赵虎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额头上的冷汗瀑布似的往下流。
李星云则趴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全场死寂。
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十倍的嘲笑。
“我操!这他妈也行?!”
“真是祖坟喷青烟了!这种狗屎运都能让他踩到?”
“赢了比输了还丢人!霓裳长老的脸,今天算是让他给丢到姥姥家了!”
胜利,换来的不是喝彩,而是山呼海啸般的嘲讽。
唯有婠嫣,看着李星云那副“虚弱”到快要断气的样子,眼神愈发玩味。
太假了。
每一个狼狈的躲闪,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那个所谓的“致命破绽”,更像是故意送到嘴边的肥肉。
‘小骗子……演得真像啊。’她红唇轻舔,心中的征服欲,愈发滚烫。‘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星云清晰地感觉到,玄冰殿那道窥探了许久的神念。
终于带着“放心”和“释然”的情绪,缓缓撤走了。
目的,达成。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一脸懵逼的执事长老,虚弱地拱了拱手。
“长老,弟子……弟子灵力耗尽,伤势过重,下一轮……我弃权。”
这一手,如同一块巨石,彻底砸实了他“实力不济,全靠运气”的废物人设。
他完美的表演,成功拔掉了霓裳心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根刺。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威胁。
而是一个虽然愚笨、实力低微,却对自己“忠心耿耿”。
并且……掌握着能缓解她痛苦的“独门秘方”的,有用工具。
当天深夜。
李星云盘膝于洞府,神色平静,仿佛白天的闹剧与他半点关系没有。
就在这时。
一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白色纸鹤,没有惊动任何禁制,悄无声息地,从窗格缝隙里飞了进来,轻飘飘落在他面前。
纸鹤缓缓展开。
上面没有半句废话,只有两个用清秀笔迹写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的字: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