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饺子馆，两盘猪肉白菜，还有飘着葱花的饺子汤。
王强闷头扒拉，像跟饺子有仇。
“慢点吃，王哥，别噎着。”我给他乘了碗汤。
“孙勋，你说，咱俩这图啥？跑断腿，磨破嘴，还得自己掏腰包！”
“图啥？”我夹起一个饺子，“图郑诚厂子里那帮工人能保住饭碗。”
“图他手上那点真东西能在咱开发区活下来，图以后开发区招来的，不全是周家兄弟那样的吸血鬼！”
“也图有朝一日，咱们说话能有点分量，不用再受这闲气！”
王强看着我，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
下午，骑着电动车，后座带着王强，颠簸在路上。
“王哥，待会儿见到郑诚，核心就一点，给他吃定心丸！告诉他，钱的事儿，有门路了！”
“管委会内部流程是慢点，但陈主任支持，县里也重视！让他别听外面瞎传，稳住！”
“明白！”王强的声音坚定，“技术交给我！他那套东西，跟咱开发区那几个老厂子配套，绝对能盘活！”
我俩到的时候，郑诚正趴在一台老车床上跟师傅比划。
看到我们，他擦了把手迎过来，但眼神里的焦躁藏不住。
“郑老板，忙着呢？进度咋样？王哥可惦记你这边的技术参数好几天了！”
王强直接进入状态：“郑老板，上次说那个齿轮箱密封改良方案，我这几天又跑了几个配套厂！”
“按你那法子改，成本能降一截，精度还能提上去！图纸我都带来了！”他边说边掏资料。
郑诚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下去。
“你真是……有心了。可是……”他瞥了眼车间角落几个心不在焉的工人。
“厂子里人心有点散啊。外面……恒远那边的人，又来了，就在厂子门口转悠，阴阳怪气的。我这……”
“他们放什么屁？”王强眉毛一竖。
“说……说开发区没钱，管委会说话不算数，扶持政策都是画饼……”
郑诚声音低沉，“还说……还说周总挺欣赏我的技术，价钱……还能再商量商量。”
恒远！阴魂不散！
“郑老板！”我按住王强，“恒远是什么德性，你比我清楚！”
“跟他们合作，是饮鸩止渴！”
“为啥？因为你郑老板的技术，是实打实的生产力！是开发区需要的‘专精特新’！不是恒远那种靠关系、靠耍横捞钱的！”
我带着推心置腹的腔调，“郑老板，咱是干实事的人，不说虚的。贷款，确实卡在某个环节了。”
“但那是流程问题，不是方向问题！陈主任那边，我刚去过，他非常重视！”
“特意让我给你带句话：好项目，开发区砸锅卖铁也要支持！”
“让你稳住阵脚，把厂子管好，该接的订单接着干！政策落地，就在眼前！”
“陈主任……真这么说？”郑诚眼神里燃起一丝希望。
“千真万确！不然我们俩跑来干嘛？就为了给你画饼？王哥这图纸，是白画的？”
王强适时把资料塞到郑诚手里，“郑老板，你看看！我这几天不是白跑的！市里那家厂子，就缺你这套工艺！”
“订单跑不了！厂子盘活了，以后你就是开发区的标杆！跟恒远那种玩意儿混？掉价！”
郑诚翻看着图纸，显然王强的专业和投入触动了他。
他抬起头，“行！厂子……我撑着！订单我照做！等你们的消息！”
王强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总算稳住了。可光稳住没用啊孙勋，钱……钱从哪来？画饼充饥撑不了多久！”
“光靠嘴皮子当然不行。”我跨上电动车，“走，回管委会！找陈主任！”
陈卫国靠在椅背上，桌上堆着厚厚一叠文件。
看到我们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郑诚那边怎么样？”
“暂时稳住了，靠王哥的专业和咱们的‘空头支票’。”我实话实说。
“但陈主任，钱卫东卡得死，他就是故意拖。”
“郑诚那边最多再撑半个月，没真金白银，人心还得散。”
陈卫国沉默地抽着烟，脸上的压力清晰可见。
钱卫东是正职主任，徐立仁在县里虎视眈眈，他每一步都得权衡。
“孙勋，你说的我都知道。”他掐灭烟头，“钱卫东揪着‘厉行节约’这根鸡毛当令箭，程序上挑不出大毛病。”
“硬来，动静太大，反而打草惊蛇。”
陈卫国话锋一转，“不过，郑诚那个厂子，技术底子确实不错，王强的分析我也看了，很扎实。”
他目光转向王强，“王强，你的报告写得很有水平！不是那种花架子。”
王强一愣，“陈主任过奖了，我就是……就是觉得这东西能行。”
“能行！当然能行！”陈卫国提高了声量。
“这样的项目，这样的专业人才。”他似乎在下定一个决心。
“这样，”他看着我们，“市经信委的陈刚副主任，明天下午带队下来调研。”
“我豁出这张脸，去磨一磨，争取把精诚科技加进去，哪怕就十分钟！”
我和王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燃起的希望。
陈卫国继续说：“孙勋，你负责协调好郑诚那边，把场面撑起来，机器开起来，精气神拿出来！”
他看向王强，“你主汇报！就讲你那份报告的核心内容！讲精诚的技术优势，讲它在开发区产业链里的位置，讲它缺什么！”
“要讲得专业！讲得让人听进去！”
“我？！”王强指着自己，“陈主任，我……我行吗？我就是个科员……”
陈卫国打断他，“开发区招商科的王强！干了多少年业务？看了多少项目？”
“肚子里没货你能写出那份报告？让你上你就上！把你的本事亮出来！”
“让市里的领导也看看，咱们经开区有懂技术、懂市场的真把式！”
王强挺直腰板，“陈主任，您放心！我保证讲好！”
“好！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这次汇报，不指望立马解决钱的问题，但必须让市里领导知道，咱们开发区有这么个潜力股！”
“明白！”我心头涌起一股敬佩。
陈卫国这手“雪中送炭”，送的不仅是精诚科技一个露脸机会，更是送给了王强一个证明自己价值、找回自信和尊严的舞台。
这是在经营人心，是在给钱卫东上眼药，更是在提前为项目造势！
“陈主任，那钱卫东那边……”我还是有些顾虑。
陈卫国冷笑一声，“他？还能管市领导去哪调研？”
“这是正常工作安排！他要是跳出来指手画脚，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跟市经信委解释！”
从陈卫国办公室出来，王强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默背什么。
“王哥，”我拍拍他肩膀，“走，找个安静地方，咱俩再捋捋汇报思路。明天，就看你的了！”
我们刚走下楼梯拐角，迎面遇上赵小曼。
“小曼。”我打了个招呼。
赵小曼看到是我们。
扫了眼四周，“钱主任下午去了县政府，找徐常务汇报工作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钱卫东去找徐立仁了？脸色不好？
是陈卫国争取汇报机会的事被他知道了？还是徐立仁又给他下了什么新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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